“你!”苏氏胸口上下起伏,“容姐儿,你要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管怎样,你是我的女儿,娘会帮你的。”
楚玉容扯出一个笑容,只不过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渗人,“帮?怎么帮?现在我就是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苏氏还想说什么,但是管家又来催,“夫人,七姑娘叫你过去呢!”
苏氏叹了一口气,匆匆往前院走去。
方嬷嬷道:“现在吉时已经到了,如果再不开始的话……”
“我知道了!”苏氏烦躁道。
到达前院的时候,楚玉荷正在门口等她,“娘!”
她换上了一身粉色的襦裙,上面绣着几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煞是好看。
楚玉荷在空中转了一个圈,笑道:“娘我这身衣服好看吗?”
苏氏心里烦闷,连语气都有些敷衍:“好看好看,我先叫嬷嬷带你去后堂,等叫你的时候你再出来。”
楚玉荷的嘴立马撇了下来,她委屈道:“娘!你连看都不看一眼就说好看……”
“乖,娘的女儿当然好看了。”苏氏拍了拍她的肩膀,快进去吧。
前院里,所有宾客都到位了,原本她还特意准备了一个大院子来接待的,没想到连一半人都没到,所以显得有些空旷。
老夫人在嬷嬷的搀扶下走了进来,经过苏氏的时候,冷冷开口:“看看你干的好事!如果不是你教女无方,我们平阳侯府怎会落到如此地步,我看你连你妹妹都半分都及不上。”
这句话可谓是诛心了,苏氏身子颤了颤,凄凉道:“怎么?连您也想让苏清雅进门?”
“明日我就上汾阴侯府说亲去,许苏姑娘一个平妻之位,对外就宣称铭儿对苏姑娘情根深种,两人互相爱慕,只有这样才能堵得上悠悠之口。”
苏氏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问道:“你母亲,您又是置我于何地?”
老夫人一挥袖,冷哼一声:“事到如今你还敢说?”
苏氏站在原地,今天天气很好,烈日炎炎,但是她却像坠入冰窖一样,浑身发冷。
“夫人,咱们该进去了。”方嬷嬷提醒道。
苏氏恍若未闻,一直到阿诺的出现,她都没说一句话。
阿诺关切道:“母亲,您这是怎么了?脸色很差,难道是因为这个及笄礼累的?”
不管苏氏有多不待见她,但于情于理,阿诺作为楚玉荷的姐姐,都要出席这个及笄礼。
苏氏已经没有心情对她冷嘲热讽了,她任由方嬷嬷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进了院子。
阿诺看了看四周,疑惑道:“怎么没有看见大姐姐呀?难道是睡过头了?”
苏氏闭着眼睛,她感觉阿诺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利箭一样直直插.进她的五脏六腑。
“你大姐姐身子抱恙,恐怕当不了赞者了,你就代替你大姐姐过来赞礼吧。”苏氏心中酸涩不已。
“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能参加七妹妹的及笄礼,是我的荣幸。”阿诺扬起嘴角。
进了大厅后,阿诺才发现前来观礼则也就七八个,着实有些寒酸,她之前可是听说楚玉容及笄礼的观礼者可有三十多位,一度成为京城的美谈。
阿诺朝着上首的老夫人行了一礼。
老夫人恍若未闻。
阿诺也不在意。
角落里有几位乐者在演奏曲目,香案置在大厅的一侧,三炷香摆放在香炉面前,香案前就是老夫人坐的地方。不多时就有三个丫鬟手拿推盘走了过来,把发笄,发簪,钗冠置于香案上。
阿诺提裙上前,声音婉转:“笄礼始,全场静。天地造万物,万物兴恒……”
说完洋洋洒洒的一大串之后,阿诺才点燃蜡烛,燃起檀香。
然后再把苏氏与众位宾客迎了进来。
“笄礼开始,请笄者入东房。”阿诺又道。
一旁有丫鬟端着盥,阿诺下盥洗手后,便上前几步,等待着楚玉荷出来。
楚玉荷一身采衣,身后跟了几位面容姣好的丫鬟。
按照及笄礼的流程,她要先与阿诺互相揖礼,然后再揖拜父母,正宾。
可是楚玉荷一看见阿诺,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也不顾在座的这些人,伸出手指指着阿诺的鼻子骂道:“凭什么要我跟一个外室女作揖?”
“荷姐儿!”苏氏有些头痛,她抬高声音,希望楚玉荷能够听话,“她是你姐姐,又是你及笄礼的赞礼,你怎么这么跟你姐姐说话!”
“我说了不要就是不要!”楚玉荷大叫道,她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憋屈过,“娘!你这么能这样?大姐的及笄礼那是宾客纷至,空前绝后,怎么到我这儿就成了将就呢?观礼者来的不多,我忍了;长公主没有过来,我也忍了;为什么连赞礼楚玉容都交给一个外室女来做?这不是埋汰我吗?”
“荷姐儿!”老夫人的声音暗含警告,“现在是及笄礼,你该听话!”
楚玉荷后退几步,这一刻她恨极了楚玉容。
因为楚玉容,她看到这些贵女们不加掩饰的嘲讽,楚玉容都已经成了这样了,为什么还要来糟践她?
呵,拿一个外室女去给它她做赞礼者,说出去都是个笑话。
“这及笄礼我不弄了!”楚玉荷把香案上的发笄和发簪全都扫到了地上,这几日压抑的情绪全部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让楚阿诺来给我做赞者,除非我死!”
她不喜欢这种从天堂跌落到地狱的感觉,所以她口不择言了起来:“做错事的是楚玉容,把苏纯逸变傻的也是楚玉容,为什么遭受白眼的是我?为什么被世人讨论的还是我?她楚玉容怎么不去死呢!她死了咱们平阳侯府就不会蒙羞了!”
“荷姐儿!你说什么!”苏氏站了起来,她气的全身发抖,“她是你姐姐啊!你的亲姐姐!”
“她害死表哥的时候,她不来参加我及笄礼的时候,她有想过我是她妹妹吗!”楚玉荷怒瞪着苏氏,“她根本不配当我姐姐!”
“够了!”老夫人拍了怕桌子,“事到如今 你还想要怎么闹?你是想让全天下的人看我们平阳侯府的笑话吗?”
如今楚玉荷也是破罐子破摔,她道:“咱们平阳侯府不早就成了外人眼中的笑话了吗?祖母,你别在自欺欺人了。”
老夫人黑着一张脸,道:“既然这个及笄礼你不想继续办下去,那我也不勉强。”
她扫了苏氏一眼,冷笑道:“看你养的两个好女儿。”
阿诺倒是面无恼意,她笑道:“七妹妹,今天可是吉日,错过了今日,可要等个大半年,到时候可不好议亲啊。”
楚玉荷扯了扯嘴角,因为楚玉容的关系,她现在已经声名狼藉了,靖岘哥哥肯定也会不喜欢她了。
苏氏刚想说什么,便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纤瘦的身影,她脱口而出:“容姐儿……”
因为苏氏的这句话,众人的视线都看了过去,苏氏心里紧张,她不知道楚玉容听进去了多少,她赶紧解释道:“容姐儿,你妹妹她没有别的恶意……”
“娘,你别再为我说话。”楚玉荷打住了她的话,声嘶力竭道:“这几日我被楚玉容这个女人还害得不惨吗?她是你的女儿,难道我不是吗?你对我永远都只有敷衍!敷衍你知道吗?”
楚玉容脸色本就白,听了楚玉荷这句话,身子摇晃了几下,要不是身旁有丫鬟扶着,估计早就倒了下来。
“冤孽啊!冤孽!”老夫人严厉说道。
“六王爷驾到——”一个尖锐又独特的声音响起,众人一惊,赶紧纷纷起身走到院子里,准备迎接。
虞彦萧穿着一身淡紫色的直裰,一进来就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氛,他笑道:“都免礼吧,本王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作为侯府的主人,老夫人恭敬道:“怎么会呢,六王爷能光临寒舍,参加小辈的及笄礼,是臣妇的荣幸。”
“那就好,那就好。”虞彦萧一摇扇子,“那就继续吧,本王就坐在一旁,不打搅吧!”
“不打搅。”老夫人叫了一个小厮再搬一个凳子过来,然后转身对着楚玉荷道,“继续吧。”
楚玉荷还被这个惊喜砸的有点晕,没想到六王爷会亲自过来参加她的及笄礼,这真的是天大的恩赐啊,放眼望去,还找不到第二家的及笄礼是如此的有脸面。
于是楚玉荷就晕乎乎地进了大厅,如果是六王爷在,那么她也可以勉强接受阿诺做她的赞礼者。
楚玉容本来就是半道出来的,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僵硬地站在最后面。
阿诺看了一眼被惊喜冲昏头的楚玉荷,觉得有些好笑,按理说六王爷是她的前任姐夫,如今婚已经退了,这前任姐夫还过来参加及笄礼,这不埋汰人吗!而且是个人都知道在及笄礼上迟到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但这六王爷跟没事人一样。
阿诺稳了稳心神,继续主持着及笄礼,不过她还是发觉虞彦萧那若有若无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那感觉很不舒服。
“太子殿下驾到——”又是一个太监的声音。
虞彦萧眼里闪过一丝玩味,随即站了起来,笑道:“皇兄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就是听说五姑娘的妹妹今日及笄,所以就过来看看。怎么说她也是孤的良娣,这点面子孤还是要给的。”言下之意,如果不是阿诺,他是不会来的。
可是楚玉荷什么都听不到,她只知道自己的及笄礼,不仅六王爷来了,连太子殿下也过来了,这是何等的殊荣啊。
又是一阵跪拜,楚玉荷已经飘了起来,或许她等会还可以向太子殿下求一道懿旨,嫁给靖岘哥哥。
及笄礼在继续,阿诺接过托盘上的象牙梳,准备为楚玉荷梳发髻。
“慢着。”虞彦歧突然开口。
阿诺拿着梳子的手一顿,不解的看着虞彦歧。
“孤先前听说七姑娘不太喜欢孤的良娣来做赞礼者,”虞彦歧神色自若,就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既然是这样,那孤就不强人所难,老夫人,换个人吧。”
最后这一句话是对着老夫人说的。
老夫人只感觉臊得慌,哪有及笄礼进行到一半突然话赞者的的道理,但是太子殿下开了尊口,老夫人自然不敢不从,她便看着楚玉容,态度冷淡:“那就你来吧。”
楚玉荷的脑子突然卡壳,她道:“不是…不是这样的,殿下您肯定误会了……”
这副惶恐的模样跟之前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根本是判若两人。
“哦?是孤误会了吗?”太子殿下把手中的茶盏放下,放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
楚玉荷握紧手里,笑得勉强 ,“误…误会了。”
“让楚阿诺来给我做赞者,除非我死!”虞彦歧平静地复述这楚玉荷之前说的话。
楚玉荷脑子里嗡嗡的,非常乱,她想找借口,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出什么理由。
阿诺捏着象牙梳的指腹一紧,心里面泛起一股微妙的感觉,猜不透摸不着。
“原来你这么不喜欢孤的良娣啊。”虞彦歧声音清冷,如那冬日的山泉一样,但听在楚玉荷耳里,却像催命符一样。
“我……”楚玉荷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
虞彦歧没有理会她,反而对着阿诺招招手,“过来。”
语气不容置喙。
阿诺没有迟疑,她放下梳子,朝着男人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方公公很有眼色地重新搬了一个椅子过来。
阿诺就坐在虞彦歧的旁边。
气氛一度非常沉闷。
还是虞彦萧打了一个圆场,他道:“那就请楚大姑娘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