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拿过桌上的文件,掏出签字笔就开始勾勾画画,叶绝翻了个白眼,相当无语地开口:“我都到这了,还有选择的机会吗?”
“没有,”医生倒也是干脆利落,一口就把他给否决了,然后推开门带着叶绝往走廊深处走。
安静,真的是绝对的安静。
除了自己和这个医生的脚步声,叶绝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就好像这里是完全隔离于外部世界的,绝对的安静几乎让人怀疑时间是否也在这里停止了。
一路走过去,叶绝注意留心着周围的环境,刷的雪白的墙壁和房门,偶尔有几扇房门上有玻璃,但也被白色的布帘子挡住,完全看不到房内的状况。
洁白又安静,这真是一个诡异的地方,叶绝一边走着一边摇着头,这时候他前面的医生停下了脚步,钥匙插进锁里,打开了一扇房门。推门进去之后,叶绝才发现这个房间没有窗户,四周的墙壁也是雪白的,右方的墙角有个狭窄的通风换气的管道,房顶正中央是一盏大的离奇的灯,除此之外就是一个马桶,一个洗手池,再加上屋子中央的一张行军床。
整个房间的摆设非常简单,医生带着叶绝坐到床上,从文件袋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有一行字——隐藏坐标6754,721。
“记住了吗?”将纸条在叶绝面前晃了晃,医生漫不经心地问着叶绝,叶绝点了点头,把这个数字正着背了一遍又倒着背了一遍。
“很好,”掏出打火机把纸条烧没了,医生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看着叶绝,笑的很诡异:“这是你队友潜伏地点的坐标,你现在已经被俘虏了,接下来的时间,敌人会用各种手段来对付你,只要说出这个坐标你的队友就是死。”
“对了,你的队友还真有一个在这边,他应该已经开始了,他同样也拿着你的坐标,就看你们俩谁先说出来,透露一下,先来的那个貌似是你们队长。”
医生说话的时候是慢条斯理的,看起来非常的文雅,说完了这个之后,他站起身来很快的将门带上。
叶绝一时还有点儿茫然,屋内的扬声器已经响了起来,是那个医生的声音:“欢迎你,我可爱的俘虏,接下来的几天,我将带你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welemy world。”
叶绝很无语地朝通风口翻了个白眼,翻身躺在了床上,进来前他已经看过了,这间屋子就只有一个门,门外面有焊接的锁,他打开锁的可能性基本为零,再说那个通风口吧,设计的撑死天了也就能并排过两只耗子,一个连窗户都没有的房间,逃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叶绝深吸了一口气翻过身来,头顶上忽然传来铛的一声,耀眼的白光一瞬间就让他流出了眼泪。
这光线太强了,叶绝赶紧翻过身闭上眼睛,眼泪好不容易止住了,那种一瞬间的刺激感消退下去之后,叶绝扯下来一条床单,虽然也是白色的,可好歹也比没有强点儿。
把那条布蒙在眼睛上,叶绝站起身来侧过头,瞄准了灯罩中心的位子,一拳头下去,很可惜没有打碎。
看来他们早就想到了会有这种可能,玻璃灯罩绝对都是防弹的,叶绝懊恼地骂了一句,绝对安静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身上没有了表,叶绝是靠自己的生物钟来确定时间的,等到了晚上的时候,他总算是明白了这间屋子的作用是什么。
很简单,对方的刑罚就是不想让你睡觉,只要稍微有点儿困意眼皮开始打架,房间里就会传来非常巨大的声音把你给吵醒,即便你没有被吵醒,也会有人很“贴心”的电你一下,没错,这个房间的床和墙壁都是通电的。
叶绝被电了两次之后,就用扯碎的床单裹住了自己暴露在外的皮肤,可是坑爹的,看来这床单都是特殊材料制作的,居然也能导电。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这个房间都是绝对的安静,食物会在固定的时刻通过门上的那个小洞送进来,不会有任何人跟叶绝说话,头上那盏亮到极点的灯也似乎永远不会熄灭。
长时间不睡觉,最开始人的反应能力和身体协调能力会受到影响,然后是身体的内分泌和电解质,再到后来甚至器官会出现衰竭的情况,再严重了,可能会死。
叶绝对于这些大概都有些概念,训练的时候有讲过,以前出任务的时候也有过长时间无法休息的情况,可那些跟眼下的局面都不同。
无边的静谧和强光让他开始变得暴躁,在进入到第四天的时候,叶绝的黑眼圈已经非常吓人了,他已经有72个小时没有任何睡眠了。他非常的焦虑,在屋里走来走去,嘴巴里开始含混不清地说偶尔说几个字,有时候还会愤怒地瞪着通风管道的位子。
第五天的时候,叶绝平静了不少,他一直坐在床上,眼睛睁着,目的是为了避免电击。
这个时候,扬声器里有人的声音响起来,非常僵硬地说:“告诉我坐标,你就可以睡觉了,不会有任何干扰……”
这句话不断重复,叶绝的脑子好像都被这句话给冲爆了,他的平静终于再一次被打破,他跳起来用力的击打屋顶上的灯,直到自己的拳头都流出了血,不过那个让人崩溃的声音根本就不会停。
第六天的时候,叶绝开始出现幻觉,他时不时的会自言自语,但是因为过分疲倦,他的声音几乎难以捕捉。
在监视器后面,来时的那个医生认真地瞅着屏幕上的叶绝,不断地进行着记录,老实说,叶绝的情况比他预想中要好了太多,虽然看上去濒临着崩溃的边缘,可他知道,这家伙还能挺住。
叶绝一直抓着萧白送给他的那个坠子,用力太大,子弹头的尖部扎进了他的掌心,很疼,但是也能让他清醒。
扬声器里那个机械的人声还在不停地播放,头顶上刺眼的光线几乎让人眩晕,叶绝浑身都没什么力气,他无力地摊在墙边,冲着通风管道的方向竖起了中指,笑的很嘲讽。
第七天,几乎已经是人类的极限,叶绝无力地摊在地上,他这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是真的反胃。
静谧中,门口忽然传来了什么声音,非常细小,叶绝警惕地皱了皱眉毛,在那个医生踏门进来的同时,他像豹子一样的冲了出去,手里攥着那枚子弹头,尖部被他在地上磨得很锋利,几乎已经刺进医生脖颈的皮肤。
“放我出去……”叶绝的声音很哑,像是吃了一公斤沙子,医生非常诧异地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
之后叶绝被送入病房救护,他不是晕过去的,而是困得实在受不了了。
周戎过来的时候,就是在病房门上的玻璃外看了看他的队员,先期送进来的这两个,一个是队里最有经验的老手,另一个则是前途无量的新手,看到他们受到这样的折磨,周戎也非常痛心,不过同样的也为了他们的表现而骄傲。
“孟晓,你是说叶绝的表现已经合格了吧?”周戎扬扬眉毛,不怒自威的样子非常有气势。
那个被叫做孟晓的医生笑了笑,敲了敲门上的玻璃说:“实话说,已经远超出了我的预计,你们的那位队长更厉害,他居然逃了出去。”
“我真的没有想到,在这里居然还能有人想到逃出去,”孟晓收拢了手上的文件,长出了一口气:“他们俩的成绩都是优秀,我这里已经过了,剩下的考核我也相信他们,不管是从生理反应还是心理反应来看,他们都是非常优秀的战士。”
周戎也轻笑了一下,有点儿得意又有点儿心酸,孟晓又跟他说了点儿别的,才带着他经过一个需要口令的电梯下到了地下四层。
跟上面的完全不同,不再有纯白的墙壁,到处都是关卡,就连房门都被钢筋一层一层地包裹着。
孟晓带着周戎走到最里面的房间,贺维泽已经在那里了,他盯着电子屏幕上的一个人,紧紧地皱着眉毛。
“何阚,中国籍,俄语名字瓦西里,K组织的一个小头目,我们三个月前才抓到他,可靠资料显示,他跟之前中越边境的军火库有着密切的联系,这人是个疯子,平时最喜欢的是刑罚,我们这里的模拟演练从他那里找了不少灵感。”
第97章
电子屏幕上的人穿着半旧的病号服,安静的坐在床边上,手里捏着的是一份去年的报纸,要不是他不时动一下自己的眼镜,别人几乎会以为这人在对着报纸发呆。
“这小子看着挺正常的,”周戎接过贺维泽递来的烟,抽上一口,斜瞥着屏幕里的人。
孟晓摇着头笑了笑,调出了几段录像来,录像中的何阚端正坐着,浑身被五花大绑地绑在椅子上,他对面是一个心理医生,最开始问问题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忽然何阚跳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简直就好像要把自己身上的绳子绷断似的。他压在医生的身上,嘴里咬着块碎玻璃,已经在医生的脖子上划了很大一个口子,旁边看着他的士兵这时候才冲了过去……
孟晓将暂停键按下,抽出何阚的文件递给周戎:“这人以前还是B大的高材生,后来在E国留学,应该就是那时候加入了K,他是个典型的偏执狂,暴力性很强,相当危险。”
“从他身上我们基本什么都没有套出来,这人嘴巴很硬,”贺维泽把录像关了,又调回到监控频道,自己也点上一支烟:“软硬不吃,很难啃的硬骨头。”
周戎点了点头,他没有想到贺维泽会让他直接来看这些东西,如果他是得到了上头的授权来给自己看这些的话,周戎几乎可以想到,之后利刃有多少硬仗要打。
看过了何阚的情况之后,贺维泽带着周戎一起出去,沿着这栋楼的后面一直朝山谷里面走,顺着小路爬上了一个山腰。
两人走在一起的时候总有种奇怪的违和感,说起来在利刃周戎是大队长,贺维泽是政委,两人各司其职,可实际上,周戎总有种自己在某些领域被无形架空的感觉。
这好像也怪不了谁,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周戎可以理解贺维泽在K组织一事上的讳莫如深,但这个的前提是不能拿利刃当枪使,所以就算当初贺维泽提出选几名队员参加模拟刑审的试验时,他并没有反对,可那时候不反对,不代表今天看到了这些情况后,还让他周戎当个睁眼瞎。
“维泽,你欠我一个解释,”周戎开门见山,目光犀利,冷冽的寒光几乎让人无所遁形。
贺维泽看着周戎,神色有些复杂:“周伯伯,您还记得上次中越边境的那个任务吧。”
“当然。”
“那时候,您问过我,这个任务的意义是什么,现在我可以确定的告诉您,那是为了抓内鬼,利刃……”贺维泽停顿了一下,表情不大自然,接着说:“利刃是诱敌的棋子,边境上的军火库出事之后,果然有人坐不住了,藏在幕后的那个内鬼被查出来了。”
周戎挑挑眉毛,他知道那事儿之后,上面确实有个将军撤职休养了,如果没有弄错的话,所谓的内鬼也就是那个人了。
“美国人一直在反恐,说白了那也不过是种政治手段,K组织不是基地组织,K或者尼基塔也不是下一个本拉登,”可能也是觉得自己说的话有点好笑,贺维泽表情柔和了些,姿势也放松了不少,语气却是严肃地:“可是,我们的国家是不同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国家的安宁,只有一国的安宁,才能换来每个人的安宁。”
“我不相信那些颠覆政权的蠢话,不相信另一种民主就比现在的样子要好,我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真实,”说到这里,贺维泽几乎有点激动,周戎眯起眼睛看他,因为兴奋的原因,他的脸色开始泛红,眼神里有着他熟悉的光芒。
“我只知道这世上永远不会有为了正义的战争,战争本身就是一种罪恶,军人的天职并不是为了战争,而是为了守护安宁,为了这份安宁,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
贺维泽说完话之后,周戎沉默了很久,他想起这个人小时候的样子,人小鬼大颇有城府,不管他的话是否出自真心,至少他能够肯定,贺维泽并没有忘记他的祖父为他取这个名字的用意。
“这些我都不在乎,”周戎拍了拍贺维泽的肩膀,眼前这人意气风发少年英才,肩上背负重担,也许还在为理想而战,也许终有一天会对现实妥协。
“我在乎的,是他们的命,”周戎看着贺维泽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可以将他们交给你,可是请你带着他们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