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浴室灯光骤亮。
裴思凡冲进洗手间将汗湿的衣服脱下,顾清明听见水声马上拎出书包打开笔记本,动作一气呵成。
Zρo18.coм为了不让裴思凡发现他忙碌无暇,劝他提前回国,影响闲适的和谐,顾清明所有的作业都是用缝隙时间完成的,当然这其中也包含了舍友的相助。
水声中止的那刻,卧室里刺目的屏光顷刻合上,消失于接缝口。
裴思凡再也没忍住,全身滴答着水,脚在地砖上踩出一个个湿漉的脚印。她充氲着热汽撞进黑暗:“是顾卓告诉你的吗!”
顾清明的笔记本还抓在手里,悬在半空,心跳一缩地僵住,“啊?”
裴思凡越想越不对,想来想去只有顾卓,委屈上涌,沐浴露也没打就冲了出来,“顾卓对你说什么了?”
顾清明不解,“我爸?”他第一次听裴思凡直呼自己父亲名讳,一时以为听错了。
“他有对你说什么吗?”她声音萎了半口气。
“比如什么?”顾清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还犹在自己赶作业被发现没的慌张中。
落地窗外透出迷幻的蓝,天地像是一面镜子,深蓝映着暗波,卷云反着浪涛,将晦涩照得现行,她紧着胸口的浴巾疑惑问:“那刚刚我裙子鼓起来之后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顾清明垂下眸,将笔记本扔在了床上,坚硬的银色外壳陷入柔软的天鹅绒蓬蓬被面中。
空气再次陷入心知肚明的静默。
顾清明靠近她,揉揉她毛绒绒湿漉漉的脑袋,穿平底拖鞋的裴思凡在他面前就像一个刚发育的小妹妹,难以产生姐姐的距离感。他低下声音,借着黯淡的光轻声问:“你希望我知道吗?”
“你知道什么?”信息源不过是陆丰衍和顾卓,她更倾向于顾卓,毕竟有了陆丰衍孩子这句话可以让十个顾清明望而却步。杀伤力堪比核武。
而如果是陆丰衍告诉的他,那她有点迷惑,那人向来不按常理出牌,她根本摸不透,还不如顾卓这种老狐狸呢。
“我知道我是个混蛋。”落地窗边吹来一阵晚风,刮起白纱帘,帘尾打旋儿飘来飘去,将他卡在喉咙里的自悔吞去一半。
“”裴思凡听了一通囫囵,只听出情绪。手藏在灯笼袖子里,紧紧捏了起来。
裴思凡大脑陷入空白,片刻又浮现起那晚没套他没肯进来的事儿,无语的躁火叫她鼻孔大出了几口气,反身去了小厅。
地中海风格的小厅,灯光瓦数高,照的人那点晦涩的情绪顷刻藏踪匿形。
顾清明追出来拉着她的手,安慰地揉揉,“落落,孩子没了不怪你”
“当然不怪我。”她挺起脊背,下巴扬得老高,输身高也不输气场,“它只是来做客的朋友,发现当时的情况并不适合长住,所以自己打包走了,没留下痛苦和遗憾,没有人需要为这件事自责。”包括你,顾清明。
“好,那就好。”他揉揉她僵硬的肩头,通风的小洞被他的掌心拉扯出各种形状,像是苦笑的笑脸。一提孩子,立马炸毛,还说与自己与他人无关,显然内心是在较劲的。
裴思凡拿起手机想联系陆丰衍,却发现没电自动关机了,带着股火气她手忙脚乱地找充电线,充电线竟也没带。
她这次出来除了一身肉体还带了些什么?
刚刚在洗手间,她发现自己内裤都没带。气坏了都。她无语地薅了把自己的头发。
顾清明面前是难得一见的暴躁的裴思凡,他了然她不想让他知道的缘由,开口道:“其实我也没有准备好做一个爸爸,所以”
裴思凡手上的抱枕突然顿住,下一秒使劲砸向他,蹙眉不悦:“不要再说了。”
“这和你有没有做好准备无关,你知不知道或者你同不同意都不重要。”她猛地抬头,半卷的发丝掀在额角,露出丝无助和颓唐。
裴思凡怀孕时陆丰衍抛给她无数个必做选择,问她,你是否愿意生下。即便开阔如陆丰衍,也免不得困囿于人伦上,你要不要告诉你父亲,你要不要告诉顾清明,他会娶你吗?你生孩子后需要有一个稳定居所,照顾孩子期间你的学业应当如何?
她受够了脖子上一圈一圈的绳索,当下无视陆丰衍的问题,拍马说我要生,我不管任何人。
当然,人果然是不能任性的。
当然,她裴思凡注定是提现舞蹈的傀儡,挣不出二流剧本的自由命运。
可顾清明竟说出这种话,他可真是个小男孩。
她怕他知道自己的孩子没了会愧疚会痛苦,憋着不想让他知道,怕这种膈应的感觉延续到他今后的生活,结果这个臭小子居然说他也没想过当爸爸,她胸口的无名之让她怎么也灭不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将他推在墙上。
惯性让没有准备的顾清明弹回她绵软的胸口,他带了一把,将她固在了胸前,柔软湿润的唇印在她微汗的额角,鼻尖下是柠檬味的洗发水味,酸甜沁脾。
她用力一挣,又被圈了回去。“顾清明,生孩子是女人自己的事情,和你无关,你不需要愧疚痛苦,更不需要自大地肖想此事和你的关系,我没有告诉你,也不管它存在这个世界与否,都与你无关。”
“哦。”顾清明嘴角瞥了瞥,歪过头见她还是气鼓鼓的,赶紧给她顺气。
这个话题朝着烈火熊熊的方向发展而去。
他总以为如果碰到这个话题,她会哭,会伤心,也会自责,没想到一股子气全撒在了他这头,也好,他也怕她娇滴滴地窝在他胸口,让他不得不说什么以后我们再生一个的违心话。
万一那个时候他们没和好,他说了就是煞风景,万一和好了,他说了就是违心,这样很好,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