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诧异,这是来这里这么久他第一次要带我出门,其实我对法国早就好奇了,我现在的口语水平可以已经够我在这里永久地生活了,但是就是没机会出门,一是没时间二是孟宴老师没放话。
于是我加快洗好了碗,擦擦手换了身衣服就一脸兴奋地跟在孟宴老师的身后上了门口那辆黑色的高大的车。
☆、第一百一十一章
孟宴老师要带我去的是法国的一所学校,名字叫诺欧学院,此学院有直属高中部,大学部,是一所倾向于学商的学校,孟宴老师说今天他在这里有课,但是同时这间学校的校长也邀请我去给学生上课。
当时我坐在车里正一脸兴奋,听到这话,脸上顿时一僵,接着我颤着嗓音说道,“老师,我什么都没准备。”作为一个学生,只有被别人教的份,还没有去教过别人,更何况是站在讲台上,面对那么多学生,可怕的是还都是外国学生。
“课程是分享,不是教,你不需要准备太多。”孟宴老师三两句话就堵了回来,我整个人呆坐在椅子上,使命地用眼睛去瞪他,他则闭着眼睛安静地靠着椅背上,仿佛没看到我那快抽筋的眼皮。
本来满心的兴奋成了满屁股的不安,我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德国给我的感觉是黑白冷画,那么法国则是彩色暖画,满街道都是浪漫的气息,可惜此时我没心情欣赏,一想到要去上课,就坐立不安。
孟宴老师压根就没看到我那揪到一起的脸,只是一路闭目养神地来到诺欧学院,高大的车子进了雪白色的大门,大门的中间过去没多久就是一个超大的喷泉,三角形建筑的教学大门,车子在那三角形的大门停下,唰拉一声孟宴老师率先拉开车门下车,接着他盯着我,示意我也下车。
我咬咬牙在他无形的催促下,缓慢地跳了下去,由于整座学校都以白色为主,建筑层又高,极为漂亮,但是看在眼里也极其地高大,学校的校长等在那三角形的大门口,一见我们下车急忙迎了上来,他恭敬地跟孟宴老师打招呼,孟宴老师跟他淡淡地聊了两句,两个人相互拥抱了下,随后孟宴老师指着我,说道,“这是我徒弟,李优。”
校长眼睛一亮,挪着高大的身子来到我面前,接着欢喜地把我一把抱住,我还没反应过来,差点被他压出肺,他在我耳边用英语说道,“你非常漂亮,你的画更漂亮,那副常青树让我对中国十分好奇,在我们这里,那棵树有个更好听的名字,它叫雪松。”
这个名字之前陈挠就跟我说过了,此时被这个校长说出来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我笑着应道,“我知道。”随即他放开我,满脸的笑容,可是他实在是太高大了,我只能仰望着他,他半弯下腰,摸摸我的头,笑道,“李优,今天的课程麻烦你了。”
这会我又想起这件苦差事,但是面对他满脸的期待,我那到嘴的我可以不上吗的话吞回肚子里,梗着我开不了声,再说孟宴老师做的决定我一向都无法反抗的,除非有很正当的理由,于是我死心了,跟着校长朝办公室走去。
接着课程很快就开启,顺序是这样的,孟宴老师先去上,接下来趁着那股余热我再去,所以还算是留了点时间给我,但是我很快就又觉得头皮发麻了,由于很难请到孟宴老师,这次难得把孟宴老师请到,学校几乎强制性地要所有的学生聚集在可以容纳一万人左右的三层会堂里。
听到这个数字,我整个人呆坐在椅子上,脑袋轰隆隆作响,而外头孟宴老师的课程已经开始了,全场哗啦的声音接着慢慢地安静了下来,我坐在红帘里,听着孟宴老师在讲台上用流利的英语回答他们的问题,随即他开始讲他的修为已经得到的今天。
听众席上安静无声,都在听这个中国的画师的过去。
这也是我第一次听孟宴老师的课,这也才发现孟宴老师其实不是不会说,他只是不想说,那些有哲理的话从他流利的英语里流泄出来,光是想象我就能感觉到那些法国学生对孟宴老师的崇拜。
随着掌声一层又一层,一波又一波,显示外头的热闹以及投入,我在里面也听得投入,恨不得冲出去也坐在观众席上。
接着最后一波久久不曾散去的掌声落下之后,孟宴老师揭开红帘走了进来,我身边的老师立刻就拍拍我的肩膀,低声说,“到你了。”我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孟宴老师,他喝了一口水,朝我点点头,我使劲地咽了下口水,又匆匆地从桌子上端了水大口地喝下去。
随即我便在那老师的带领下,揭开红帘,下一秒就站在那宽大的讲台上,看着高高低低的黑压压的一群人,我脑袋在那一霎那间一片空白,令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观众席上见状,啪啪啪地鼓起了掌声,似在鼓励我。
我闭了闭眼睛又睁开,脑袋还是一片空白,这也就算了,我还找不到语言组织,这跟上次英语竞技赛不一样,那时我看着的人是那几个对手,压力少了很多,这次是直接面对这么多人,感觉无数双眼睛从每个角落看向我,那时我整个人一阵晕眩。
就在我压根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一首《花房姑娘》从红帘那头传来,不高不低,但是恰好传入我的耳里,而观众席下掌声再起,十分热烈,我这才找回了神智似的,咳了几声。
接着用嘶哑的嗓音开始自我介绍,当介绍完了,台下的人哗然了起来,随即我感到感觉有些许回来了,我趁着停顿的空档快速地在心里整理语言,接着就滔滔不绝地说我的过去,我尽量用幽默的语调说每一个细节,每一段过去,包括那被孟宴老师收为徒弟的那一幕,我没有说我的家庭,也没有提我的父母,更没有说那被暴打的过去,直到今天,我依然害怕让别人知道这些可怕的过去,也无法坦然,于是我只说了好的,也说一些画画的艰辛。
当我停顿下来,观众席上就有人提问,那人问道,“没有听到你提你的父母,那么你是否不爱你的父母?”
当时我蒙住了,是的,那时我不知道这些学生会这么敏感,我讲了那么多,他们扑捉到我没有替到我的父母,并且问得这么敏感,我狠狠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即我闭着眼睛指着我的胸口,说道,“这里,住着我的父母,不需要提起。”
台下一下子就哗然了起来,掌声一波又一波地迭起。
历时四十五分钟的课,在临近最后十分钟的时候我稍微可以停顿了一下了,就在这个时候,台下最靠近讲台的位置有个女孩刷地站了起来,朝那右边的门口走去,我张嘴想说的话顿时哽在喉咙里,眯起眼睛死死地看向那个女孩,她长得如此像李秀。
而就像要证实我的话似的,另外一个女孩站了起来,用中文喊道,“李秀,你要去哪里?”
那一刻我脑袋的玄咔嚓咔嚓地一丝一丝被割断似的,随即我看到那个女孩追着李秀在门口被老师拦住,随即压着她们的肩膀带着她们走了,我死死地看着,久久地看着那个位置,许久之后转过头才猛然发现观众席上的无数双的眼睛还看着我。
我干笑了一下,随即用很幽默的语气问道,“你们觉得我漂亮吗?”
观众席上快速地反应过来,说道,“非常漂亮。”接着我就笑着说,“那就对了,不是每个画家都像我的老师那样丑的。”
观众席上哄地大笑起来,随即他们说,“中国的女画家大部分都不丑,丑的都是中国男画家。”
我顿时被他们逗笑了,他们也被那说话的男孩逗笑了,刚刚那点停滞的尴尬就这么化了过去。
下了讲台,我揭开红帘抓着那个一直在帮住我适应的老师问道,那个叫李秀的女孩在哪个班级?
他愣了一会,随即他看向孟宴老师,孟宴老师喝着茶水,对他说,“我徒弟有很重要的事情,希望你帮她找到那个女孩。”
那老师笑了一下,接着就说等他一下,然后我就跟着孟宴老师,走向校长办公室,不一会,那老师就过来了,他说那个女孩现在在她的主科老师办公室里,由于刚刚她在最后十分钟提前退场,正在被教育中。
我叫那老师带我过去,他笑着说可以。
随即我跟孟宴老师打了招呼就跟上那老师,出了校长办公室,一路上都有刚刚听我课的学生,他们纷纷朝我微笑,有些甚至想上来打招呼拥抱,被那老师都挡了去。
很快就到了李秀主科老师的门口,那老师让我在门口等着,随后他推开门进去,不一会,门打开了。
他推着一个女孩走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她看着我,冷冷地,腰板挺得直直的,过去的好姐姐的形象没有了,她看到我是这样的陌生这样的冷漠,可是我并不在乎,我早就知道她是这样的人了,“李秀!”我喊她。
她只是看着我,随即她冷笑,“什么事?说完了快走,我没时间!”我低下头笑了一下,她以为她做什么?以为我是找她叙旧的吗,我没那么无聊,我朝她又靠前了一步,直到离她只有半米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则再次盯着我,“你喊我出来干什么?想向我炫耀你的现在的优秀吗?”
我摇头,如凌迟她似的,随后一扬手,在火光间,一巴掌扇上她的右脸,她那冷冷的笑瞬间被我打偏了,她猛地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接着她就朝我扬起手,我快速地抓住她的那只手,冷笑道,“这巴掌,是替张楚打的。”
话音刚落,她脸色就大变,死死地看着我问道,“你知道些什么?”我另外一只手再次扬起,扇上她的另外一张脸,将她再次打偏了头,她发狂地不停地想挣脱我,我仗着身高退了几步,冷冷道,“最后这巴掌是替爸爸妈妈打的。”
她瞬间崩溃地看着我,大声地吼道,“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你这个垃圾,爸爸根本就不爱你,他恨死你了,你是什么东西!”说着她就冲我再次扬起手,那只手我想抓,不过被另外一只大手抓住。
孟宴老师拎着她,冷冷地看着她,“我孟宴的徒弟不是你想打就打的。”说着他朝那半开的办公室瞪了一眼,半开的办公室里立刻闪出刚刚那老师一把抓住李秀。
她满脸的红肿,身子被制住,眼神如刀似的,狠狠地刮着我,不甘地,阴狠的,所有的任何的恨意都在那眼里汇聚,最终凝成一团黑暗,她略微低下头,慢慢地站直身子,板直板直的,她朝我笑道,如过去那样温柔,可是话里却令人胆寒,“李优,等我回去,我们再好好算这笔帐。”
说完了她就挣脱开那个老师的手,用力地转身,挺直着那背,我眯起眼睛,半会,孟宴老师揉揉我的头说道,“回去了。”
我哦了一声,跟上孟宴老师的脚步,手心还是发麻的,但是心里却狠狠地解了一口气,心情自然也舒爽了。
回国后,我没有告诉爸爸妈妈我在法国见到李秀了,妈妈只关心我在法国吃得好不好之类的,爸爸则一直忙于超市的事情,平时白天不见人,晚上很晚才回来。
1999年9月,高二来临了,面临高三只剩下一年,陈挠则先替我们去高三探路,本以为那会是十分紧张的日子,然而他表现出的从容却让我们这些紧张的人松了一口气。
张楚如愿地在高二挤进了我们班,以我们班最后一名的成绩,但是我已经可以看到他在未来的一年里从容地把成绩挤上来,他的到来班里掀起了一阵风潮,同学们私底下都爱讨论他,比如现在他变了这么多,比如他提升得这么快都是李优的功劳等等。
郭晶比谁都开心,她说我们三个又同班了。
我看了眼周围那些有些至今我还喊不出名字的同学,一股奇异的感觉在心底流串着,不知不觉,从小学三年级到现在,八年的时间,身边该走的都走了,同学们该散的也散了,而在小学那些让我厌恶的同学我在常青中学也没有见到了,留在身边的,除了郭晶,还有张楚。
这种感觉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我说不上来,只是转头去看那坐在最后面位置靠窗的男孩,他正在看着窗外,很安静地看着,仿佛窗外有很重要的东西,但是他仿佛也感觉到我的视线,转过头看着我,随即淡淡地朝我笑了一下,那沐浴在阳光角边的笑容让我心跳又漏了一拍,我狼狈地礼貌地朝他也笑了一下,就转过头盯着讲台上的老师。
这场补习,不能说补习了,只能说一起学习,还在继续,现在他来了a班,我们下课了就还靠在一起学习,探讨问题,而这个班里也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会留下来学习了,而是更多学生都会在下课后,在班里进行学习,做作业,然后互相解题。
他们都是三四个人围成一桌,郭晶每天下课都必须回家,所以她不参与,于是就只剩下我跟张楚两个人,对于有同学说要加入我们,我倒是没所谓,可是每次有同学开口了,拒绝的人则是张楚。
他总是安静地看着对方,然后说,“我们两个人就可以了。”
那同学失望走了,再后来班里也渐渐地没同学会想来加入我们,私底下探讨的话题变成了,“张楚是个怪人”“人家眼光高,只看得上李优这样的校花。”那时的我在高二被抬上校花的榜首。
郭晶十分八卦,总在私底下听到了什么毫不顾忌地在我跟张楚面前讲,每次我都死死地掐着她的腰肉,让她消停一会,而张楚则淡淡的,仿佛郭晶嘴里的他们说“张楚……”他们说“张楚……”的张楚不是他似的。
很多时候我很佩服张楚的那抹淡定,我每次被人私下那么一说,看到那人第一个反应就去瞪她,要么心里涌起一抹狠意,恨不得撕烂那人的嘴,可唯独他一直很淡定,间接着,我也被影响了,再被私底下说三道四,还能忍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