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邪医仙是害怕浪费这二十年来唯一一次机会的秦臻很是识趣,一边继续陪伴着丈夫和他说话,一面将邪医仙开出来的苦涩补膳没有丝毫犹豫的往自己口里灌。
秦臻的努力配合似乎让邪医仙看到了希望,不但对秦臻的态度越加良好,就连齐修远都被下令搬到最好的客房里去了——秦臻对此面上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样,心里却异常清醒的明白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她能够成功唤开心血香莲的前提下,如果她失败了,这个以‘邪’为称的医仙定然会毫不犹豫的把他们赶下山去,甚至会因为自己毁了她二十年的希望而暴跳如雷的把她折磨的生不如死!
秦臻心里偶尔会感到些许的恐惧,可她却没有丝毫退路可走。
因为秦臻没有办法想象在丈夫清醒过来后,她只能用卑鄙冷血的语气告诉他:对不起,虽然我很感激你愿意为我牺牲一切包括生命,但是我自己却没办法做到……因为我害怕……
只要这样一想,秦臻脸上就火辣辣的,恨不能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进去!
“——无论如何,都不要辜负相公对你的一片心!无论如何!”
抱着这样的心理,秦臻在休息了半月后被邪医仙亲自带到的了一间巨大的花房里。
甫一进来秦臻就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只见这里面到处都开满了姹紫嫣红的花朵,而且这些花朵——哪怕是刚刚觉醒元核没多久的半吊子秦臻也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还都是让外面修者垂涎三尺的灵株!
“仙子,您的手笔实在是太让人惊叹了!这么多的灵株……您是从哪里找来的!”秦臻咋舌不已的问,眼睛里却清澈的瞧不见任何贪欲。
邪医仙从把秦臻带进这花房就一直在用眼角余光注意她的每一个表情,待看到秦臻面上没有丝毫掩盖的惊叹和欣羡时候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特别是在她发现秦臻的眼底只有纯粹的羡慕却无贪嫉时,更是满心的愉快。
带着一种近似于献宝的心理,邪医仙对秦臻道:“这些都是我这几十年来辛辛苦苦收集起来的,不过……怎么说我都是元武大陆鼎鼎有名的医仙,来我这儿求医的简直多如繁星,这些人为了成功打动我,让我出手相助,送来的灵株可谓是一株比一株品相更好,而我也就这么一点爱好自然不会做过多的禁止,相反……我很乐意对方用灵物来换取自己的活命。”
“原来如此,”秦臻点点头,有些庆幸自己能够在不奉献灵物的情况下让邪医仙出手相助,要知道以齐家人的冷血和寡情,他们绝不可能拿出什么珍贵的灵药拯救自己已经分出去的后裔的——哪怕这后裔年纪轻轻已经是绿阶修为也一样!秦臻可没忘记他们这回之所以会栽一个这么大的跟头,是因为什么!想到那些还在逍遥法外的人,秦臻眼中闪过厉光,以目前的情形,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逃避的理由——既然不争即死,那么就算是抢了那齐修玮的少主宝座又何妨?!
秦臻之所以能够用一种慷慨的姿态原谅沈娘子和扬哥儿,不就是因为他们只是凶徒手里的那把刀而非凶徒本人吗!
一直都在用眼角余光关注秦臻每一个表情的邪医仙突然见秦臻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眼睛里也闪过恨光,不由得怀疑前者是不是想要反悔甚至临到临时对她这个逼迫她受苦的大恶人感到仇视甚至是怨恨?!
眉棱骨骤然有些轻颤的邪医仙一面领着秦臻往心血香莲的所在地而去,一面漫不经心地问:“贞娘,看你面上这苦大仇深的表情,难道是后悔了不成?”这些日子两人已经熟稔起来,而邪医仙也知道了秦臻的闺名,不再像刚认识时那样,冷淡疏离的唤着秦臻齐夫人。
作为一个邪气到骨子里的医仙,邪医仙向来就不喜欢委屈自己,既然心中有了疑惑必然是要问出来的——当然,如果秦臻真的反悔的话,她有的是办法收拾对方!
秦臻没有注意到邪医仙眼底一闪而过的阴沉,她嘴角勾出一个无奈的苦笑,“不,仙子,您误会了,对您给我的这个机会,我可以说是充满感激,哪里会有反悔的念头呢。”
“那你刚才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邪医仙带着几丝凉意的眼神重新变得缓和,不过里面的疑窦并没有尽数散去。
秦臻苦笑一声,“我只是想到了那陷害我和我相公的大恶人……若非他的无良和卑劣,我相公也不会受这么多的苦楚。”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给我说说。”眼见着离心血香莲越来越近的邪医仙按捺下满心的迫不及待,不动声色地道。
没想到邪医仙也会有这样温情一面的秦臻脸上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她也没有过多犹豫,就把她丈夫和大伯之间的恩恩怨怨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这里是千山府,距离百川府有数千里之遥,无论她说些什么都没可能传到百川府去,而且这邪医仙怎么看都不是多嘴多舌的人——这些天为了她可以说是憋苦了!
作为一个见惯了世间百态悲欢离合的医者兼修者,邪医仙已经听过不好因为家产或者权势而大打出手甚至下毒刺杀的故事,因此她心里很是平静,不过面上却露出同情之色来,她对秦臻说:“以后切不可再如此心软了,否则必将种下苦果。”
“如今可不就是种下了苦果吗,”秦臻苦笑一声,“我欠相公良多,仙子,这回无论如何我都要唤开您所说的那株心血香莲,无论如何!”秦臻在说话的时候,柔荑下意识的紧攥成拳,眼睛里的神采也异常的坚定和决绝。
邪医仙对此自然求之不得,她急走几步来到一块类似于门帘的青布面前,一把将它掀开,勾到了旁边翘起的兰花银钩上,她笑着对秦臻道:“心血香莲就在里面,贞娘,我们现在就进去吧。”说着双目含笑的站在门洞口与面色稍显苍白的秦臻对视。
秦臻嘴角弯出一个有些干涩的弧度,没有任何犹豫的,她抢先一步走进了门洞里。
进去后秦臻下意识的发出了一声惊喘:“老天!”
她的声音里充满着震惊和不可思议。
紧随着她走进来的邪医仙背负着双手走到嘎吱作响的木质天台上微微一笑道:“心血香莲最爱这天将破晓的一缕晨阳,你瞧,它就在那儿!”
秦臻顺着她如葱根一样白皙修长的手指望去,只见一盆鲜红似血的红花就在那儿摇曳生姿。
秦臻不着痕迹的深呼吸了一下,转眸去看旁边已经满脸迫不及待的邪医仙,“仙子,请问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邪医仙看着她已经恢复平静的秀丽面容,心中莫名的就有些触动,她沉默半晌不答反问道:“贞娘,你真的决定要……”
“心莲果是我相公能够恢复健康的唯一药引,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的,仙子,还请您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吧——我真的已经准备好了!”秦臻的眼神充满着恳求的味道。
“这些日子我与你相处的十分愉快,不论你这次能否成功,我都答应你不会随意迁怒,”邪医仙略有些踌躇的说,“甚至会想方设法的对你相公目前的情况进行最大的补救,”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对方的心理压力减到最轻,“贞娘,一切……就都靠你了!”
☆、第95章 执着
秦臻做梦都没想到上辈子把打飞的当做家常便饭的自己居然也有恐高的一天!
当她穿着一件雪白的纱裙*着双足坐在那彷佛随时都可能腐朽脱落的木板上时,秦臻只觉得两腿都在哆嗦——不过已经没有后悔余地的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暗暗对自己道:从邪医仙的语气里就能够看出她有多重视这盆心血香莲,既然这样,她肯定不舍得瞧着这盆二品珍物悲催的因为木板的不结实而掉落到山涧里去!
是的!
山涧!
——秦臻甚至都能看到山涧里漂浮的十数朵大小各异的白云!
此刻的秦臻就身处于一块镶嵌在山巅东峰凸出去的木板上,而那盆漂亮的猩红灵株就被一种十分精巧的木质装置轻卡在她的不远处。
秦臻抖着双脚一步步往那心血香莲的方向而去,与此同时,她的眼角余光也不止一次的瞄到那深不可见底的黑黝深渊,秦臻几乎想要跪趴在地上叫救命!这时候的她已经清晰的认识到,如此只有一层木头防护栏的伸展平台根本就没办法和待在飞机里相提并论……
“也不知道支撑着平台的木楔子有没有松动或者脱落……”秦臻在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指不定她在那盆心血香莲前坐了没几天,这木板子就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然后轰啦一声,她已经勉力飞身扑抱着那盆珍贵的二品灵物要多悲惨就有多悲惨的往深渊里栽去了!
“……也不知道这下面到底有多深,”秦臻自言自语着,她控制不住自己不停往下面看的冲动,“真要是摔下去,恐怕就真的要变成一堆肉泥了!”想着想着就打了个激灵,“什么叫最爱这天将破晓的一缕晨阳啊,这爱好简直害人不浅!”秦臻磨着牙抖着脚终于在搁有心血香莲的盆前盘腿坐下了——她应该庆幸屁股下还能有一个蒲团垫着吗?不过……赤着双脚穿着白色纱衣真的能够增加开花的成功率吗?还是这心血香莲不但喜欢听故事还拥有和人类相通的审美观?!
心里抓狂神色间却满是无悔的秦臻清了清嗓子,对着那朵紧紧包裹着的花苞讲起了故事——在她讲故事的时候,邪医仙也亲自拖来一张凳子坐在她身后,这可以称得上是一种另类的陪伴和监督。
秦臻是一个货真价实没有打半点折扣的真正书虫,她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爸爸就用充满温柔和磁性的声音给她念《白雪公主》和《格林童话》了。
等到她出生刚懂点事的时候,她的爸爸妈妈就像是不要钱似的把各种图片书籍往家里搬,再大一点地球上只要有那么一点名气的名著都成了她的座上宾,她享受着在书海里遨游的痛快,家里的书架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再到后来,为了珍藏女儿从小到大看到大的藏书,秦臻的父母更是特意空出了一个房间来给女儿做书房,几乎每一个走进秦臻书房的客人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看着还未成年的孩子已经拥有了十几个了呢!
等到再长大点,有了电脑,学会了什么叫拨号上网,查找到了十数本自己怎么都没收集全的书籍,秦臻就越发的如鱼得水了,在网络的世界里,她快活的就像钻进了米缸里的老鼠一样,很快就从书虫进化成了网虫,若非父母看得紧,那时候的秦臻必然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宅女,除了书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庞大的阅读量,让她口中的故事几乎张口即来——而且每一个都能够轻易的打动人心!
就是邪医仙也没想到自己随手捞来的这齐夫人居然会这么的会讲故事,她几乎是用一种充满狂热的目光来回打量着秦臻和秦臻面前合拢的红色花苞。
“没想到这回疾病乱投医,随便找出来的人会这么的厉害……”邪医仙无声的感慨道:“说不定这一回我真的能够看到心血香莲开花……真的能一解宿愿!”
邪医仙边这样想着边满眼希冀的注视着那花苞的每一个动作!
由于秦臻也是修者的缘故,哪怕穿得轻薄,七日不食也不会对她造成太大影响。再加上秦臻也太久没有回忆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她几乎是以一种兴致勃勃的姿态没有任何停顿的对着那猩红的花苞讲出一个又一个感人至深的故事!
不过遗憾的是花苞至始至终的没有动静,秦臻脸色的从容自信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得惊疑忐忑起来。
不是秦臻自负,她很清楚自己讲的这些故事在自己原来的世界里曾经引发了多么让人震惊的泪洒狂潮……秦臻几乎不敢相信这心血香莲会如此的无动于衷。
就连邪医仙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怎么回事,这些故事即便是以她的冷硬心肠也忍不住有所触动,这朵心血香莲怎么可能半点反应都没有?!
秦臻的性情固执又倔强,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丈夫的她怎么可能就这样半途而废,见自己一连讲了好几个故事都没能打动心血香莲后,她在邪医仙的紧张和皱眉中倏然住口了。
她以一种若有所思的姿态沉默了将近半柱香的功夫,才重新开口。
这回讲的故事邪医仙可不只是轻微的触动了,相反,她居然也在秦臻不受控制的哽咽中濡湿了眼眶。
邪医仙没想到这齐夫人居然这么的会讲故事……怎么的会捕捉人心里最软的一块地方,然后用针扎得整个人都变得憋闷无法释怀起来。邪医仙相信,如果这时候听故事的不是她和心血相连而是其他人的话,恐怕这块平台都会被人们的眼泪所腐蚀掉。
作为一个挑剔甚至有些不近情人的邪医,邪医仙头一回用充满希冀的眼神望着那花苞包得极拢的心血香莲,嘴里轻轻喃念道:“这样的好故事可不是谁都有机会听得到的,心血香莲啊,这回你无论如何都要给我们点面子……开花吧……开花吧……你知道我等你等得有多久,等你等得有多辛苦!”
遗憾的是,心血香莲照旧没有丝毫动静。
这回别说邪医仙,就是秦臻自己都有些不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