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冬看他这样,意识到上当了,愤恨地瞪着眼睛。
“出来的时候确实忘了,第二天打电话给翟洁,让她去家里领走了。”
程冬放下心来,却猛然意识到原殷之刚刚说的是“家里”。
他一时间有些恍惚,掩饰似的快速转过身,带着蛋黄头也不回地走了。
原殷之目送这一人一狗,人比狗还无情呢,蛋黄都扭过头来看他好多眼了。
第54章
程冬第二天起早煲汤,房东留下的厨具虽然简陋,洗刷干净倒还是很有用的。李蔚勤虽然生长在国外,却非常喜食中餐,程冬厨艺不错,许多没尝试过的菜式照着菜谱来一遍就很上得了台面了,一边在厨房候着一边挑几块肉丢给蛋黄。
然后他一抬头,就从厨房窗口看到院门被从外头推开来,这个渔村民风淳朴,有时候程冬会忘记关院门,他以为是李鹤,但这个点还不到上学时间。
原殷之走了进来。
那院门有些矮小,他还勾了勾头,神态自若,一抬眼就跟程冬对上了,眼睛里才出现点儿讪讪。
他剃了须,看上去比昨天要精神些。
程冬在屋里拿着汤勺,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不擅长跟人翻脸,但原殷之确实让他倍感压力,正踌躇间,原殷之就走过来了,站到窗前将本就不甚明朗的晨光遮去大半,并不铺垫,开口说:“你在做什么?”
“煲汤。”程冬冷淡道。
“哦。”
然后继续杵在那里。
程冬无法,只有问一句:“你还不去港口登船吗?”
“你不跟我走,我也不走。”
程冬把汤勺搁到小碗里,盯着冒白气的砂锅盖,沉默一会儿才说:“你先回去吧,我把事情搞定再跟你谈。”
“不行。”
二人无话可说,只会盯着锅看,程冬都要把那锅肚上的燕子看出重影儿来了,原殷之还是一动不动站在窗前,跟他一同盯着锅。程冬觉得憋屈,但也不得不让原殷之进了门。
蛋黄倒是很欢迎他,也顾不上吃肉了,跑过来跟他摇尾巴,程冬给他递了一碗嫩黄色的栗蓉蛋羹。
厨房一时间安静得只剩勺子轻轻磕碰碗底和锅内的翻滚声音。
午间李鹤放学了就来找程冬,他身后还跟着吹着泡泡糖的阿春,一进门便闻到饭菜香气,阿春就不想回家了,对李鹤说:“喂,今天你在这里吃饭吗?”
“不啊,我要回家吃饭。”
“就在这里吃。”
“为什么啊。”
程冬盛一盘青瓜烙出来,对阿春挤一下眼睛。
阿春忙说:“你爸做饭难吃死了,为什么不在这里吃。”
“小鹤你去把你爸爸叫来吧。”程冬说,看一眼在旁边闷不吭声的原殷之,“今天哥哥有客人,菜做多了,吃不完。”
“走啦。”阿春二话不说拽了李鹤就走,片刻后果然把李蔚勤叫过来了,李蔚勤还戴着围裙,看了看满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李鹤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啊?”李鹤完全不在状态。
“是我不满意啦李叔叔。”阿春一边说一边自己爬到椅子上坐下来,满意地扭扭屁股,伸手就抓一块青瓜烙,塞在嘴里口齿不清地说,“你也要想想我的感受嘛,你厨艺实在太差了。”
李蔚勤愤懑不平,围裙解下来丢到自家儿子头上,原殷之一挑眉毛,心想这人要是敢出言不逊,他就……总之不能让程冬受委屈。
结果李蔚勤就这么坐下来了。
还十分礼貌地说了句“承蒙招待。”
程冬看着特别开心,还给原殷之和李蔚勤两人互相介绍了一下,不过当原殷之听到程冬说自己是“朋友”的时候,还是有点不爽。
“哥哥,你昨天还说这个叔叔不是你的朋友……他又没饭吃了吗?”李鹤端端正正捧着碗,认真问道。
“啊,那什么……”程冬摸着后颈,被个小孩子拆穿都会脸红。
原殷之虽然差点被那话气出内伤,还是打算出口岔开话题。
结果李蔚勤撸一把李鹤的西瓜头:“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李鹤就乖乖把脸埋进碗里了。
李蔚勤既然要求禁言,程冬除了盯着李蔚勤也不晓得说其他的,一双眼睛闪亮亮,原殷之在旁边看着心烦到了极点,可又不好发作,只能草草吃了两口就到院子里去抽烟。
原殷之走了程冬倒是觉得轻松,继续盯着李蔚勤,李蔚勤被他那说不上是殷勤但又十分热切的眼神弄毛了,用餐纸擦了嘴巴:“行了行了,都这么多天了,年轻人像你这样耐心的也少见,我给你答复吧。”
程冬举着筷子,一脸“幸福来得太突然”的懵样。
“这点你跟周昱倒是像,那小子虽然傲,但也能折腰。”他喝一口汤,算是结束这顿丰盛晚餐。
“既然是陈牧让你来的,那作为导演的他必定是赏识你,我跟郧西公司大哥招呼,毕竟排剧还是导演的事情,投资方还是不要干涉为好。”
程冬吞了下口水,才猛地站起来,对李蔚勤深深一鞠躬:“谢谢李老师!”
“待会儿我拿两本我编的书给你,另外这些天我把你的歌曲和影视资料都了解过了,挑了些有待改进的地方,做了笔记,你带回去看看,有益处的。”
程冬简直感激涕零,他突然觉得除却在奇亚的那三年,这之后自己遇到的都是好人,苏瑾、师父、陈牧和周昱,现在的李蔚勤,这些人都看得到他的努力并且给出回应,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而现在他已经收获了那么多。
在这一刻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回去,哪怕那是个充满不公和脏污的圈子,但是他的身边还有这么多好人,更不要提小纪和唐真,他真的想和他们待在一起。
然而李鹤却在这时候抽泣起来,两只小手不停地抹眼睛,也不说话,似乎是忍哭忍得很费力。
李蔚勤愣愣看着儿子,一时间手足无措,压根不知道怎么回事。
程冬却反应过来了,这小男孩太腼腆,曾经说过自己是他唯一的朋友,这时候得知自己要走,大概是伤心了。
然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跑过去蹲在李鹤面前,不住摸他的头。
“他有什么好的呀,你就这么舍不得!”一直在旁边狼吞虎咽的阿春突然说,愤愤不平,用手背狠狠抹了把嘴,冲到李鹤面前,“他陪你写生,我也可以啊,虽然很无聊……但是为了你我也可以啊。”
“才不一样……”李鹤总算说出话来,还是哽咽得厉害,“哥哥、哥哥他是我的朋友,你、你又不是……”
阿春瞬间石化了。
程冬眼看着又一个小孩怕是要哭,急得不行,这时候原殷之进来了,不在意地问一句:“这是怎么了。”
程冬灵机一动,对李鹤说:“这个叔叔昨天还不是我的朋友,今天我们关系好了,就是朋友了。所以朋友是越来越多的,就算哥哥走了,小鹤你也会交到新朋友,阿春虽然淘气捣蛋,有时候会欺负你,但是我昨天有看到他帮你洗油画笔哦,其实他是想跟做朋友的。”
原殷之看着程冬摸了摸李鹤的头,又去拉阿春的手跟他搭在一起,被这温情画面搞得有些不自在,只好把蛋黄也一把拽过来呼噜脑袋。
阿春挺伤心的,抠抠李鹤的手掌心:“我那不是欺负你啦,不是看你可爱嘛,被捏两下屁股又不会死。”
三个大人猛地转过头,惊讶地看着阿春,心里俱是噼里啪啦电光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