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赵继统手里没有行动人员,杨奇清说:“我手下的一个侦察员很合适这项工作,论社会活动能力和社会经验,以及风度和气派,都不输于真正的商人。”
几天后,老侦查员冯铁雄根据组织的安排,凭着自己在北京城里的各种社会关系,开展社会应酬活动,很快就成了新侨贸易总公司的大股东。
董事长司徒美良对冯的学识和口才、气度非常赞赏,略加思索,便给了他交际秘书的头衔。一天下班后,冯铁雄利用交际秘书的合法身份,查阅了全公司入股职员花名册和有关股东的资料卡片,果然找到“计采楠”和她的母亲计赵氏的入股户。计采楠在新桥公司没有担任具体职务,很少到新桥公司去。新桥公司有个叫孟广鑫的职员,是计采楠的姘夫,经常请假不上班。据新桥公司其他职员反映,孟不上班时常到计采楠家去。
根据这个情况,赵继统派侦察员对孟广鑫进行跟踪监视,很快找到了计采楠的住址——和平门外虎坊桥梁家园东大院甲7号。查对户口发现,这个大院有一个叫沈德乾的户主,是个商人,与公家合营周口店中华窑业公司,1946年起就在此居住。沈德乾的妻子计致玫当过妓女,日本投降后,与国民党高级官员交往。与沈德乾住在一起的还有其岳母计赵氏及其妻妹计采楠,计采楠的丈夫解放前逃往海外。公安部门开始对计采楠的住地进行监视,对计采楠家的电话进行监听,对计采楠及与其有来往的人进行跟踪,并在这个大院建立了一位的特情。不久,特情汇报了一个很重要的情况:一次,她听到计致玫与其丈夫沈德乾为归还挪用计采楠的钱吵架时,沈德乾被逼急了说:“你们哪里来的钱我还不知道,我给你们报告了,谁也活不了。”由此,初步推测,计采楠就是特务“0409” 的特务经费收取、保管人。于是,我们把她作为重点侦察控制对象,从多方面开展工作,力求从这里打开缺口,找到“0409”。
在跟踪与计采楠有来往的可疑人时发现了不少重要线索,也发生过侦察员暴露身份的事。一天,有一个乡下衣着的老头儿从计采楠家出来,坐三轮车走了。一个新参加工作的侦察员骑着自行车跟踪,他把手枪柄上的红樱露在了衣服外面,让老头发现了,结果那老头儿面向后,趴在三轮车的靠背上看着他。赵继统得知后说:“隐蔽工作暴露了,就等于在战场上作战伤亡了,再不把这个侦察员撤下来,不仅对现在的工作不利,而且会对今后的工作造成极大的损害,这样下去这个仗还能打胜吗?幸好工作才开始,现在跟踪的对象还不一定是我们要找的敌人,下一步跟上了真正敌人了,这样不精细的侦察员是不能上阵的!你们想一想,一个乡下人进城,发现一个带枪的、穿便衣的小伙子老跟着他不放,人家能不害怕吗?回头看看,时隐时现就更害怕,所以,干脆转过身来一直看着他。”根据他的指示,第二天就把那个侦察员调回机关。
此时,我电讯监听台又截获了一封敌台密码电报,内容是:“国防部保密局”局长毛人凤,因“0409”报告了毛**访问苏联的重要战略情报立了“大功”,给予“0409”通令嘉奖,由中尉台长越级晋升为少校台长,并决定发给奖金银元300元。毛人凤还指示他:“因兄本局现在需搜集近来苏中两国之间谍活动,及军事人员之布置(尤以沿海地区)等材料,希就可能范围内尽量设法侦查,详实具报为盼。皓辰一六八号。”
“0409”受到毛人凤的嘉奖后干劲更大了,每天不断把搜集、窃取的各种情报用密电发往台湾,这让侦破更加紧迫起来。
一天,公安部在电话侦听时发现,计采楠通知与她有联系的人,让相互转告,于x月x日到北海公园漪澜堂御膳餐厅聚餐,庆祝“0409”嘉奖晋职。按照计采楠所说的日期,我们十多个侦察员也按时到达北海公园,以各种不同的游人身份在漪澜堂御膳餐厅内外守候。
聚餐中间,一个看样子大约二十四五岁的青年人,好像发现了什么意外情况,走到计采楠身边,说了几句话,向参加聚餐的其他人打了退场的手势,就匆匆忙忙走出漪澜堂御膳餐厅。这个年轻人引起了侦察员的注意。都得汇报后赵继统分析,他可能就是“0409”,并马上对其展开跟踪。他出北海公园后门,有意绕了几个地方,没发现侦察人员,就坐三轮车到北城豆角胡同33号院门口,下了车回过头看了看,快速走进院内。
同一天,赵继统派人去查计采楠的户口,发现计采楠原住西城二龙坑xx号,她原有一个弟弟,名叫计兆祥,迁到了北城豆角胡同,这就和侦查员跟踪的那个年轻人对上了号。豆角胡同也和监听台发现并截获代号为“0409”的敌台相距不远。又经进一步查阅缴获的敌特档案,在国民党**内政部北平特警学校1948年最后一期毕业班的同学录上,查到了计兆祥的名字。这期特警培训的内容就有潜伏、搜集情报、收发电报、密写通信和爆破、焚烧、暗杀、投毒等特务技能。
在押特务林志宝、马会川是计兆祥的同学。经他们确认,计兆祥即是计旭。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但是,要抓住狐狸,工作依然相当艰苦。
不久,电讯监听台侦测到敌台的发报讯号从北城古楼附近南移到了故宫附近。与此同时,外线侦察队也侦察到计兆祥已从北城内五区豆角胡同33号搬迁到了内六区磁器库南岔7号张姓大院。
赵继统基本确定计兆祥就是“0409”,于是,侦察员以电业局职员的身份,通过查电表发现,计兆祥家每天的用电量比同院同等条件的人家多出好几倍。李广祥又派侦察员晚上到这个大院里隐蔽起来,用测电表查看计兆祥房内晚上用电量增加的时间及室内灯光闪亮的时间,并一一记录下来,结果与我监听台收到的敌台发报的时间完全相同。敌台每天发报的密电内容与外线侦察员所侦查的计兆祥每天活动内容也完全相同。这样,又初步确定,敌台就在计兆祥住的房间里。
到此时“北平潜伏台”的侦破工作基本完成,赵继统汇报给李克农,建议举行收网行动。
李克农指示,把与计兆祥没有特务关系的被跟踪对象予以解脱,集中力量监视计兆祥、计采楠等10名重点嫌疑对象,把计兆祥作为重点中的重点,将其一举一动置于我们的视线之内,跟踪时,宁肯暴露,也绝不能脱掉,以免敌人狗急跳墙进行破坏或逃跑。看能不能获知其针对专列回程的行动。
1950年1月初,公安部门又发现三条新线索:(1)天津市公安局在对吴光宇的侦察中,在天津海港商业来往电报中查到一封**来电,要求天津富贵大街58号天源行义记交吴光宇锡2吨;(2)台湾“国防部保密局”电告“0409”电台,“发兄黄金20两,已与商家谈妥,希照前办法,以吴光宇名义领取”;(3)计兆祥以吴光宇名义给天津天源行义记经理王寿恒打电话,要求抓紧办理**拨汇黄金的事。至此,案情进一步明朗了。
李克农指出:“这是敌人台长、报务、译电、情报集中于一人——即敌人吹嘘的万能情报员,也叫万能台,主犯就是计兆祥,其他可能是为计兆祥领取、保管特务经费,为计兆祥提供掩护特务身份证件、掩护其进行特务活动或者知情不报的从犯。破获了保密局潜伏在我们共和国首都——北京的这个重大间谍特务案,意义是非常重大的。等毛主席访苏回来,发表了中苏友好联合公报,是对蒋介石的第一个沉重打击;接着发表我们侦破蒋匪保密局‘北平潜伏台’这个巨大的间谍特务案,这是对蒋介石的第二个沉重打击。这个案件已经基本侦察清楚,破案的时间,由赵继统同志根据案件进展情况决定。不要忘记,要在毛主席访苏回国之前破获此案。破案时,我要到现场去看看,到时通知我。”
1950年2月18日,下午两点,李国祥郑重地签发了侦破命令――“关于侦破国民党保安局北京潜伏台一案的命令:只捕计兆祥1人。”成润之、曹纯之率人赶到现场,计兆祥顺利被捕。但是他却一直喊冤,拒不承认是潜伏特务,也不交代电台位置。曹纯之在计兆祥屋里看了一遍,蓦然,他发现天花板上的那幅《牡丹图》,大声命令:“上去把电台取下来!”
侦查组长辛立荣闻声而动,立即拉来一张桌子,将一条板凳架在桌子上,一脚跨上,推开《牡丹图》,露出一个黑咕隆咚的大窟窿,里面什么也看不见。辛立荣掏出手枪,纵身一跃,跳进了天花板里面,侦查员也紧跟其后,爬了进去。
一会儿,辛立荣从天花板上面取出一台美制sst-1-e型25瓦电台,美式2号****1支、子弹20发、一本写在《古文观止》上的密码本、《通报统计》和《人员通讯联络法》各1份、假证明书1本及北京防疫队袖章1个。在计采楠的住处搜出领取特务活动经费所用的“计爱琳”手章1枚。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计兆祥对间谍行为供认不讳。
得到抓捕成功报告,李克农带人驱车来到了计兆祥家。他仔细查看了计兆祥的罪证。然后把目光转向计兆祥,说:“不要怕,我今天来,是看你计兆祥发报技术的。你就用这部电台,用原来的手法,呼叫台湾保密局毛人凤。我说话,你发报,怎么样?”
计兆祥得知来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克农,已经吓得面如土色。连连低声说:“愿意效劳,愿意效劳。”
此时,在台湾近郊的国民党保密局本部,特务头子毛人凤正在静待大陆方面的“佳音”。他在梦想,如果这次行动成功,中国的政治风云就会发生突变,到时,自己就功劳将是有惊动的壮举···
毛人凤也很狐疑,喃喃说:“按规定的联络时间已经超过了,可现在还没有得到大陆潜伏人员的任何反应。”
就在这时,嘟、嘟、嘟,计兆祥开始呼叫台湾保密局,并传出要毛人凤局长接电的信号。“来了!”毛人凤叫了起来,他马上坐到电台旁,等待接收、译电。
电文很快就被翻译出来,内容如下“毛人凤,你吹嘘的神乎其神的万能潜伏台被我们侦破了。你们来多少,我们就消灭多少。你还有本事吗?你有本事就亲自来嘛!告诉你,给你讲话的是李克农。不要怕嘛。你好好听着,‘得人心者昌,失人心者亡,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不可抗拒的规律。你们丧失八百万军队逃到海岛,你们阴谋策划的新‘皇姑屯事件’已彻底破产;你们吹嘘的‘万能潜伏台’已被破获。这种种教训你还不接受吗?寄人篱下,好景是不会长久的。人民**对你们有国人共睹的政策:既往不咎,奖功折罪;率部归来,立功受奖。我李克农保证你安全。发报人,是你新提升的少校台长计兆祥。”
毛人凤震惊地拿过译电,不相信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李克农”的名字他是熟知的,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冤家路窄。
他很清楚,过去李克农曾在“国统区”搞情报工作,把当时他的上司戴笠搞得焦头烂额。1947年他接任军统局长后,也被李克农弄得处处被动、鲜有胜绩。
国民党**曾经多次悬赏捉拿李克农,可连一个影子也没有抓到。如今又碰上了这个老对手,自己布置的计划又被他给破坏了。
毛人凤瘫坐在椅子上好半天才起来。自诩老奸巨滑的他并没有绝望,因为他手中还有“东北技术纵队”这张王牌将参与暗杀行动。
稳定一下情绪的毛人风,立刻让电报员回电:“李克农,你走着瞧吧,看到底谁是最后的赢家。”
1950年2月26日早晨7点35分,在北京市公安局、天津市公安局与广大人民群众的密切配合下,京津两地分头同时行动,逮捕了为计兆祥领取并保管特务活动经费、积极协助其间谍活动的计采楠(计兆祥之二姐),以及与本案有关的其他从犯吴兰(计兆祥之妻)、计致玫(计兆祥之大姐)、沈德乾(中华窑业公司总经理)、孟广鑫(北京新桥贸易总公司职员)、计兆堂(计兆祥之兄,惠群公司庶务)、吴光宇(计妻之堂兄)、王寿恒(天津天源行义记经理)、雷玉璞等10名罪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