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芷言和吕栋栋昨晚在实验室忙到凌晨,从死者脚趾缝取出的组织,经过多次稀释和比对,材质与一款精梳棉制成的高档品牌袜完全吻合。这样一双薄袜,在市面卖价50元一双,普通人根本用不上。又到半夜,聂芷言清洗死者心脏准备解剖时,突然发现隐藏在主动脉下端的缝合线。根据尼龙线周围的情况和乳内动脉桥的表现,死者应该在三个月前做过搭桥手术。而手术打结方式使用了三迭结。
聂芷言跨专业选择报考法医前,是滨南大学医学院高材生,求学期间,其中一位导师,便是滨南心胸外科的顶级教授。她这位老师仍工作在一线,这些年常有往来,惯用的打结方法正是三迭结。不想深夜打扰老者,聂芷言第二天一早和他取得联系,意料之中,林盛复就是他曾经的患者。
“都烧成这样了,我怎么认得出来?”法医实验鉴定中心三楼的停尸房里,室温低冷,郑海莲抱着双臂,嫌弃地吼道。
“这是程序,家属都希望见死者最后一面,死者也同样。”聂芷言戴着口罩,鄙夷地睨了一眼那个女人,拉上尸袋。
“等案子结了,你们就可以把尸体领回去。”聂芷兰认真端详郑海莲,回来的路上万桐发来简讯,根据邻居的证词,她和她的弟弟都有嫌疑,但此时此刻,竟看不出一丝破绽,还是说,真的有人杀死枕边人能够做到面不红心不跳?
“确定是我们家老林吗?他前晚还给我发微信。”女人叫嚣着,还是难以置信。
“至于为什么还和你联系,就交给我们警方跟进,郑女士,我们想请你,还有你弟弟郑海鹏协助调查。”
“什么意思?你们怀疑我?小鹏也不会杀他姐夫。”郑海莲情绪明显激动起来。
“合理推证,请你配合。”聂芷兰把她请到第一询问室,万桐已经坐在里面。
“可以要求换人吗?看到她我浑身不自在。”郑海莲对她印象很不好,连面都不想见。
没等聂芷兰开口,万桐自觉走出去,把褚涛换进来做记录员。
“郑女士,二号晚上8点到11点,你在哪里?”聂芷兰见褚涛拔出笔,摊开了笔记本,开门见山问。
“聚会,吃饭,跳舞,还有……”
二十分钟询问,基本排除郑海莲嫌疑,案发当天她和几个朋友参加聚会,随后就留下来打牌,到晚上12点才离开,目击证人很多,所以没有作案时间。
郑海鹏是十分钟前被另外两名警察从床上捞起来的,万桐走进第二询问室,就看见他靠在椅子背上,歪着染了奶灰色短发的头,两条腿搁在桌子上,翘起二郎腿。
“坐正,这里不是你家。”
万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旁边的民警已经准备记录。
“嗨,是美女警察,我听话,放下腿。”郑海鹏举起手,嘿嘿笑了两声,一副流氓样。
万桐翻着白眼,突然想到言姨是不是同样对她的行为表示无奈?感同身受后回过神,轻咳了一声,问:“二号晚上8点后,你在哪儿?”
“二号晚上?记不清咯,我这个人就是出了名的记性不好。”男人毫不在意地摊开手,没有心思回答她。
“1月底,你挪用公司发给员工的公款,要不要我把资料直接交给经侦部门?”她拿出一个文件夹,里面装着什么不得而知。
“你!怎么知道的?”姐夫答应帮他保密,早已毁掉所有的证据。
“所以你是不是怕林盛复掌握你的罪证,杀他灭口?2号晚上究竟在哪?你不说,我们也能查出来。”万桐把文件夹往中间一扔,气势逼人。
“我那晚一个人在家,没有出门。”男人眼神开始躲躲闪闪,明显底气不足。
“哪个家?你最好老实说,鼎晟国际三单元,我们立刻可以调出相关监控。”
“我……”郑海鹏坐立不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埋着头闭口不言。
二楼询问室外间的监控室,聂芷言一手端着咖啡杯,从门外经过,听到监控电视里万桐掷地有声的语调,情不自禁停下步子,靠着门,一站就是十分钟。
果然适合询问嫌疑人,女人不经意弯了弯唇,喝完杯里的咖啡,拎着从三楼证物室取的证物袋,转身消失在楼梯的转角。
第二询问室形势大好,万桐居然稳下性子,由郑海鹏思考和发愣。她拿了点赵帼英前两天去市场买的100元一斤的红茶冲泡了一杯,悠闲地呷着。
“能想起来吗?这可是杀人,不比其他,还是说,就是你杀的?”
“我,我,我没做!我去朋友家喝东西,昨晚才离开。”郑海鹏深知,杀人是重罪。
“地址,都做了什么,能待两天?”
“万胜园5栋32,我们吸毒。”他全盘托出,因为此时无法和朋友联系上,警方只要一探究竟,说谎会不攻自破。他交代清楚,颓然地瘫在靠椅上,不赘一言。
从郑海鹏的口供中,警方很快找到和他一起的两名男子,三人涉嫌聚众吸毒,被行政拘留。如他所述,确实没有作案时间。林盛复的案子犹如一张漏洞的网,所有的证据藏匿在深处,让他们再次陷入困局,凶手仍逃之夭夭。
一切重回原点,聂芷兰无力地坐在办公室,手肘撑着座椅的扶手,略微前倾。5分钟后,马昭打来电话告知她,有目击证人当晚在黑暗中见过凶手,只是询问过程,有些棘手。她挂断通话,思绪翻飞,安排隔壁办公室的褚涛和万桐从省道206可疑车辆和焚烧燃料着手调查,独自开车往雷龙县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