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照着手心,那上面的红痕触目惊心。
姜言澜缓缓闭上眼睛,过了很久,他才深吸了口气。
他拿出电话,叫家里的司机来接他。
司机很快到了,还带了几个保镖来,将他的车一并开走。
姜言澜什么也没说,坐上车后,只吩咐回老宅,便闭上眼睛。
黑暗中,他捏紧了拳头,心里闷痛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知道自己心绪不稳,所以才叫了司机过来。
刚刚于秦朗的背影又在脑里一次一次地来回播映,他已经无力去思考什么。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却没想到姜母还在大厅等他。
姜言澜顿了顿,走上去,喊了声母亲。
他今天才从旧金山回来,下了飞机便赶去庆功宴,只来得及通知家里一声。
姜母看了看他,有些踌躇:“言澜,过来坐。”
她目光带些查探意味。
姜言澜也不回避,坐下后,轻声道:“母亲,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姜母目光落在他脸上,细细打量。
姜言澜笑了下。
他知道姜母在看什么,也知道姜母想问什么,但他一时没有谈话的兴致。
不过显然他逃不开。
片刻后,姜母开口道:“小沫给我们电话,说你已经……”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观察姜言澜神色。
姜言澜笑道:“嗯,已经记起阿离。”
话音刚落,姜母表情瞬间变了变。
她是个修养很好的女人,仪态优雅雍容,这时候却不免有些失控。
灰白的灯光下,她脸色也有些苍白,望着姜言澜,颤声道:“你……全部记起了?”
姜言澜沉默地点点头。
姜母怔愣好半晌,才恢复常态,叹气道:“抱歉,言澜……我和你父亲一直没告诉你真相。”
这十年漫长岁月,姜言澜性格全变,前途尽毁,但姜父姜母却始终保守着秘密。
站在姜父姜母的角度,他们做父母的,总有自己的考量。
他们只愿意选择伤害最小的方式。
在他们心里,或许失忆对姜言澜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只是他们忘了,真相总有被揭露的一天。
造成现在这种局面,也许谁都没有错,但到底拖累了无辜的人。
姜言澜嗓子发哑,笔直地坐在那里,整个人好像游离在外。
母子两静默地相持着,谁都没有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母突然道:“你见过秦朗了?”
姜言澜回过神,静了静,低低嗯了一声。
至此,他再不用多说,姜母已经知道他的选择。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放缓声音,道:“言澜,我们不告诉你阿离的事,就是怕你有朝一日记起,反而害了其他人……”
姜言澜面容并没有多的变化,看不出他是什么想法。
但他突然想起十多年前的往事,心里大抵是混乱的。
不过有些话,姜母却不能不说。
她看了姜言澜片刻,沉声道:“言澜,秦朗他……他毕竟不知道这些,说起来是我们对不起他……”
他们谁都知道于秦朗最无辜的,可是即便这样,伤害也已经无法挽回。
姜言澜盯着茶几上的杯子,没说话。
他这个样子,只让人更担心。
姜母忍不住道:“你……你再好好想想……”
谁知道姜言澜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姜母沉默起来,过了一会,轻声道:“孩子,当年那种情况,换做是我,也会那样……”
“母亲。”姜言澜打断她,抿了抿唇角,道,“您没必要安慰我……一切都是我的错。”
姜母低叹一声:“可是秦朗这边,始终是姜家不对……是我和你父亲害了他……”
姜言澜垂下眼,低低道:“不……是我……”
他刚恢复记忆不久,一切都紊乱,但他不得不做那些决断。
姜母望着他,神色复杂。
她知道,这个大儿子,确实不同了。
就像回到十年前,姜言澜变回了曾经沉稳自持的样子。
可是,这到底是好是坏?
姜母想,或许应该多给姜言澜一点时间。
母子两一时相对无言,最后姜言澜站起来,和姜母道了晚安。
他慢慢地上了二楼,回到自己卧室。
小时候他就住在这里,直到十六岁出国。
后来历经十余年,回到江市后,他搬出了老宅,只偶尔回来住上几天。
但房里的东西,一直没动过。
姜言澜径直走到床边,拉开床头柜第一个抽屉,那里面赫然躺着一块素色手帕。
他轻轻拿起来,慢慢地摩挲。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院里昏暗的灯光打在他脸上。
他面上表情若隐若现,看不大真切,只有一双眸子黑幽深沉,紧紧盯住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