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前,张尝离开雾戌山庄半个月后,大包小包搬家似的,开着车,带着严河回来了。
两人一进家门,就“嗵”地一声,跪在了严国强跟前。
足足跪了一个小时后,最后严国强才叹了一口气,让严江把两人扶了起来,自己却转身进了屋里捂被子。
就这样,一家子人(除了昏迷的严澈)抱作一团儿,哭了个稀里哗啦。
年夜饭的时候。
气氛虽然因为严澈轻松不起来,但是赵翠花知道公公严国强是高兴的——这家,总算齐了。
于是,为了不让气氛尴尬,赵翠花这个长嫂不得不没话找话活跃气氛,没曾想,一向口溜的她,无意中把她和严江的打算说了出来。
本以为已经说错了话的赵翠花,却被严河突然从轮椅上跳下来,往跟前一跪吓着了,不单单严河跪在她跟前儿,就连张尝也满脸是泪地跪在她跟前……这时,她才明白,自己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同意他们在一起了么?
长嫂如母,这个家里就她赵翠花一个女主人,她都同意了,不就是一家人都接受了严河和张尝的事了么?
这下子赵翠花不敢说话了,悄悄地看了一眼丈夫和公公,没想到看到的是泪流满面的严国强和严江冲他点头,赵翠花这才急急忙忙把严河和张尝扶起来。
好嘛,公公丈夫都接受了两人,结果让她来做了枪手。
一过完年没多久,赵翠花就发现总是瞌睡,浑身无力。
以为生病了的赵翠花急急忙忙跑去镇上做了全身检查,赵翠花心想:在这个家里乱得没边儿的时候,可不能生病啊。
不检查则已,一检查下来,赵翠花发现自己居然怀孕了……这下可把一家人乐坏了。
特别是严河张尝,补品什么的稀罕物,就跟不要钱的往家里堆,往赵翠花跟前推,美名其曰:说是为了给自己儿子补充营养……听听这话!!你咋就知道一定是儿子?咱稀罕沈春这样的贴心小棉袄儿,就不给你儿子,生个像严家陵一样的淘气闺女气死你!
不过,年过四十居然又怀上孩子,深觉“老蚌怀珠”太贴切不过的赵翠花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对严河张尝的举动也就纵容了。
说实在的,经过这么多事,赵翠花也看开了,喜欢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弟弟们过得开心,过得幸福就好了。就像婶子张超英说的那样:“要是以后他们受了委屈,家里不还有哥哥嫂子撑着么?大不了一个两个都接回家来养着。”
想到这里,赵翠花温柔地拉过严江,把头靠在严江的肩上,浅浅笑道:“他嗲,这样,挺好。”
一阵悠悠的春风吹过,带来暖暖的湿意,严江温柔地拦着赵翠花已经不再苗条的腰,也露出了浅浅笑意:“是啊,这样挺好,要是三儿……就好了。”
在严江肩头上蹭了蹭,赵翠花信心十足地笑道:“放心,道长临走的时候不是说了吗?三儿就快醒了,嗯,小藤也一定会回来的。”
严江一愣,点了点头:“是啊,一定会好的。咱们家一家人,一定会和和美美在一起好好生活的。”
这一年,严家湾发生了很多事,大事小事接连不断,严家湾人像坐过山车一样忐忑地过了一年。
这一年里,有悲有喜,但是不能忽视的是,严家湾的日子真的比以前好过了。
以前闺女们都不愿嫁过来的严家湾,如今成了有名的旅游景点不说,那蔬菜大棚办得有声有色,红红火火。
这不,才一开春儿,西源集团又来给蔬菜大棚注入了一大笔资金,派来了好一些专家技术员,要扩展扩大蔬菜大棚的规模……听说,杜西源不光要把严家湾的绿色无公害蔬菜在全国超市销售,还准备将严家湾蔬菜大棚的蔬菜出口国外,去赚洋鬼子们的钱。
有了西源集团的动作,严老爷子把小算盘噼里啪啦拨了一个遍,笑眯眯地告诉一帮子严家人:好了,这下既不要咱出钱,又不要咱出力,到了年尾,咱就坐着等收钱吧!呵呵。
只不过,老爷子可不许柳家潭那样的情形出现,哪管你生活在怎么宽裕,绝对的不允许严家人撇下严家湾,跑去学着做人城里人。
哼,你个土包子想去学城里人?也不看看人城里人都往咱乡下挤么?要是咱乡下不好,人城里人吃饱了撑的跑来咱这?
所以,乡下穷是穷了一点,但是一定有着比城里好的地方。
所以,严家子孙,谁要瞥了祖宗地儿跑去城里,老头子就把谁的名字在族谱了划掉!
你说老头子专横跋扈,不讲人权?!
没关系,咱们就来理论理论。
咳嗯,如今腰杆儿硬^挺^起来的严老爷子……可不是好惹的!
鱼塘岸边去年栽种的柳树,今年一开春儿已经开始抽搐嫩嫩新新的绿芽,如今已经长出了一片片小飞刀似的新叶儿,嫩黄嫩黄地,看上去似乎十分可口。
沈春穿着鹅黄色的羽绒衣,帮着同色纱花的两个牛角辫儿服帖地垂在嫩生生的小脸蛋旁,恁是称得盯着大黑一家拧着小眉头发呆的粉嫩光滑的小脸蛋异常可爱。
沈春学会了忧郁,盯着碧油油的池塘水……沈春开始想念曾经相依为命的哥哥,开始想念给她讲故事举高高的藤叔叔,开始想念会对着她笑得温柔的三叔了,嗯,还有总是欺负她,却又总爱给她买礼物的严家陵哥哥。
二叔说“春江水暖鸭先知”,也说“暖和的时候三叔就会醒来”,可是,家里没有养鸭,沈春看着在池塘水里扑腾的,已经在这里安居乐业的几户外来户,似乎,大概,他们好像和鸭一样的吧?那么,天气都暖和了,为什么三叔还没醒来,为什么哥哥和藤叔叔还没回来呢?!
沈春虽然还很小,但是已经十岁的她,在爸爸妈妈和爷爷相继离去后,沈春已经比之同龄孩子成熟许多,也懂事许多……她知道哥哥并不是她的亲哥哥,就和以前村里人说的那样——她的秋哥哥是爸妈捡来的孩子。
去年来家里的珍七的师傅道长,沈春知道那才是哥哥的亲人,包括三叔也和秋哥哥有血缘关系,唯独只有她……于秋哥哥而言,才是彻彻底底的陌生人。
那么,秋哥哥真的跟着珍七的师傅道长走了,不要她了吗?沈春一张小脸儿苦的能滴出苦汁儿:“大黑大黑,你说哥哥真的不要春儿了吗?春儿好想哥哥啊!”
从雾戌山上踩着花瓣下来的严国盛和张超英正好看到沈春蹲在池塘边嘀嘀咕咕的样子。
“这孩子是怎么了?最近都这样。”严国盛放下肩上扛着的锄头,抬脚就在路旁的石头上刮着粘在鞋边的黄泥。
“还能咋?”张超英叹了一口气,也放下肩上的锄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手绢,往石头上一摊,坐在了上面:“你说出了这么多事儿,这丫头脑子又好使,能想不出个一二三来吗?”
严国盛一听,脚下的动作一停,看着张超英:“那咋整?这个时候可不能再闹点儿风吹草动了,你没瞅见四哥身体已经大不如早前了么?再来一趟,四哥还挨得住么?”
张超英也皱了皱眉:“我也没说什么呀,只是……春儿丫头怕是知道秋儿的事了。”
“唉。”严国盛不好再说什么,叹了一口气,想起了那天赵队长他们出来后,小藤跟着一起走了,就连沈秋,不对,现在是万俟翧也央求着万俟章台带走了他,无论大伙儿怎么规劝,那小子就直不愣愣一根筋,怎么也不听:“你说,秋儿不会不回来了吧?”
张超英一愣,其实,她也害怕出现这个结局……毕竟,这两个孩子已经在跟前儿养了一年,多多少少都是有感情的,要是这样猛不迭地又走了,张超英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应该……不会的吧?”
竹楼堂屋里,严国强摆弄着严澈的笔记本电脑,颠来倒去,摆弄了半个小时,恁是没找到开关在哪里。
看到严河张尝进了院儿,严国强瞟了一眼严河,看到严河的脸色比刚回来时已经好了很多,这才对张尝硬声硬气地道:“你,过来帮我看看,这家伙怎么就打不开。”
严河张尝二人互视一样,皆在彼此眼里看到怔愣,也看到惊喜:天知道,这是严河张尝来到雾戌山庄之后,严国强第一次和他们说话。
没得到张尝及时的反应,严国强皱了皱眉,脸色也开始臭起来:“赶紧。”
“唉!”张尝长长地应了一声,丢下严河,几乎是飞扑过去:“爸,你要开电脑干嘛?”
这一声称呼,严国强愣了愣,脸色又黑了几分,不过,想到孙儿刚才电话里说了等着和他什么视频,严国强也只能硬
着脖子假装没听见:“给我打开,然后开那个什么揪揪。”
“嗲,是Q^Q。”严河也不介意被张尝这般无视,把轮椅停靠在走廊旁,顺手拿着一旁早就准备好的拐杖,慢慢地借着拐杖站了起来,一蹦一跳(?)地进了堂屋:“嗲,你弄那来做啥?”
严国强看到严河平稳安全地进了堂屋,这才收回了自严河从轮椅上站起来,就一直悬着的心,白了张尝一眼,责怪这家伙一点也不贴心(?)后,这才回答严河:“不是家陵说要和我什么视频么?说是那玩意儿能看见他,也能看见我,要给我看看他现在长高了呢!”
严河嘴角一抽:视频?视频里能看到严家陵长高了?
不过,转念一想,严河也觉得好久没见过严家陵了,给张尝递了一个眼色,张尝的动作越发利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