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心里紧了紧:“您不在乎,可是您带的人如果受伤怎么办?还没上战场就受伤,不好吧?”雷克斯的精神波动十分清晰,虽然安宁现在还不能清楚地分辨哪位波动代表什么情绪,但这家伙那种满不在乎的劲儿却是完全能感觉到的。
“那帮小子们,谁有脸在这些人手底下还给我受伤,就不用来见我了。”
安宁暗暗捏紧了拳头——就这么狂妄!不只是他,就是他那群兵,也根本没把这些囚犯放在眼里。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雷克斯有这本钱。到了自己驾驶机甲的时候真正知道,即使你有再好的机甲,想要达到雷克斯的高度,那也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不,应该说能够达到他的高度的人,整个联邦军队里应该也没有几个!所以他敢这么嚣张,因为他有资本!而这些囚犯们,如果他们中间能出现哪怕一个像雷克斯这样的,军部也就不会如此毫不犹豫地扔他们去当炮灰吧。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无条件地怜悯你,想要得到尊重,请拿出本钱来。
“但是——我觉得事不能说得这么绝对。这些人本来就是亡命徒,如果他们起了疑心先动手,甚至说他们就在基地动手,打着同归于尽的念头,那——造成的损失就不好估计了。反正我觉得,如果所有的人都在同一艘船上,只有我和小宁不在,那他们必然会有点怀疑的吧。”
雷克斯抬眼看看他,笑了一下:“唔,不错,考虑得挺周到。那你想怎么做呢?”
“我想——我跟着中校,都上一艘船。只要他们不怀疑,那敌在明我在暗,什么都好办。”
雷克斯似笑非笑地用手指敲敲桌子:“可是你跟着我——这么多人,如果出事怎么逃?”
这问题没问倒安宁:“运输飞船里都配备小型逃生舱,只有船长有使用口令。如果出事,我们可以用逃生舱离开飞船。不知道您打算带多少人上飞船,一般的逃生舱十个人左右总能装得下的吧?不知道我们会坐什么样的飞船。”
“哟?”雷克斯偏头看着他,嘴角一歪,“挺明白么。上过飞船?”
安宁想了一下:“以前……听我爸讲过。”反正他现在顶着林道玄儿子的身份,不会有人怀疑。其实关于飞船的结构是二哥曾经给他讲过的,因为涉及到机甲脱离飞船的技术问题,所以安家老二对于各种型号的飞船都研究得很透。
“嗯——”雷克斯沉吟片刻,“好,就照你说的吧,不过,带好了你的朋友,一定紧跟着我。对了,你那个朋友,问过了没有?”
“问是问过了,不过他没回答,我也不好追着一直问。”
“哦——”雷克斯若有所思,“也差不多了,否则他有什么不好说的。算了,先不提这个,你那朋友比你是弱多了,好好看着他,别让他伤了。”
安宁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别让他伤了?也是,伤了就搞不到机甲的秘密了呗。这样看来,拉文应该不是索克斯家族的势力,否则雷克斯怎么会不知道秘密已经到手了?那么拉文是治疗师派系的人?但是政府里也有治疗师,也说不定是政府派他去的?
“中校,那天来的那位秘书官,听人说是凯撒将军的秘书官?”
“对。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是——我只是……我很仰慕凯撒将军,所以——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仰慕凯撒,这关他的秘书官什么事?难道你以为凯撒厉害,他的秘书官也就水涨船高一样的要仰慕?”雷克斯好笑,“真是孩子气!”
安宁抓抓头发:“我只是以为,可以见到凯撒将军……”如果凯撒真来那就糟了。不是没有囚犯提出过抓人质,可是这种办法实在太蠢,人质身份低了不顶用,身份高了——别说凯撒了,就说雷克斯这样的吧——你是想被通缉呢还是想一辈子都抓着雷克斯?就算你选后者,抓得住吗?一个不好,命都不知道怎么没有的!
“凯撒不会过来,他是指挥官。这次去了基地,战前动员你们也许可以看见他。”
“那秘书官过来有什么事呢?怎么还——把你的营房都掀了?中校你得罪他了吗?凯撒将军不会那个你吧?”
雷克斯哈哈大笑:“那个我?哪个我啊?给我穿小鞋?别胡思乱想了,凯撒不是孩子,别拿小孩子的思维来揣摩他。秘书官只是来传达一下指示。至于房顶掀了,是我不小心把咖啡壶炸掉了。”
骗鬼吧你。安宁默默在心里竖中指。营房再不结实,也不至于一个咖啡壶就能掀了。
“不相信?”雷克斯瞥他一眼,微微一笑,“那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安宁略一踌躇:“为什么在秘书官进来之前您要对我做那种动作?”他的目的是想打听一下梅林来做了什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梅林这样的少将秘书官亲自来传达?一般来说将军级都会配一位秘书官,基本上除了吃饭睡觉跟人上床之外是要一直跟着的,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传达什么指示。但是在雷克斯面前一直撒谎是不行的,话稍微说多点肯定会被识破。说谎的最高境界是九真一假,只要关键的那句是假的就行。
“怎么了?”雷克斯垂下眼睛点了根烟,“闹着玩的。要是介意,我给你道个歉。”
“您以前可没这么做过。您是——不想见秘书官?”
雷克斯嗤笑了一声:“你写小说呢?什么狗屁剧情。行,要听的话老子也可以告诉你,老子喜欢男人,你小子长得不错,随手调戏一下。不过老子从来不玩硬的,你要是不愿意说一声,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放心,你就是不愿意也不会给你穿小鞋。老子最讨厌为了什么目的爬上床的,要是被我发现了,有一个抽死一个!明白了?”
“是。”安宁没怎么听雷克斯在说什么,他的目的是打听梅林的来意,“那是我想多了。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会让少将的秘书官亲自跑一趟呢……”
“1407号!”雷克斯忽然提高了声音,“这些事是你该问的吗?”
安宁心里一凛,在他突然凌厉起来的目光下退缩了:“是,我知道了,不该问。对不起中校。”
“还有什么事吗?没事就回去好好准备。上了战场是九死一生的事,准备工作马虎一点可能就会让你送命!”雷克斯表情冷硬,明显是要赶人了。
“是,这就回去。不过——中校,能不能,让医疗组批我几支镇静剂?”
“镇静剂?你要这个干什么?”雷克斯眉头一皱,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头又疼了?抑制药按时吃了吗?没有用?”
安宁按按太阳穴:“好像不太有用,这几天一直还在疼。不是说我不能忍,但我怕万一到了战场上突然又像那天一样……”
雷克斯皱紧了眉:“镇静剂会让你反应迟钝,上了战场你不要以为有机甲就不怕虫族,头脑必须保持清醒……”他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拉过通讯器弹了弹,“医疗组?给1407号三支镇静剂,微量包装的。你记着,不到受不了不要用。一个军人,连点痛苦都忍不了,算什么军人!”
安宁低头答应了一声,退了出来。雷克斯的气场太强,在他身边安宁自己也要时刻收束着,唯恐露了破绽。虽然他现在已经明白雷克斯并不是治疗师,不可能像拉文一样用精神力来探察自己的想法,但对雷克斯敏锐的观察力却不敢掉以轻心。马上就要出发了,在这种关键时刻,万万不能出问题!梅林的来意打听不出来就算了,反正只要还让突击队单独一艘飞船,那就好办。
医疗组长取了三支5毫升装的镇静针剂,递给安宁的时候颇不以为然:“这东西用多了没好处,我看中校就是太惯着你们了,一点当兵的样都没有!不是都发了抑制药物了吗?还用镇静剂……”
安宁没吭声,拿着镇静剂就走了,把医疗组长的嘀咕抛在身后。其实这些天发给他的抑制性药物他根本一颗都没吃,连林恩也没吃,都攒着呢。这种抑制性药物也是一种温和镇静剂,跟专用的镇静剂混合在一起提纯之后可以把镇静效果成倍地提高。
不要觉得提纯是多么困难的事情,事实上对这种药液的提纯只需要加热和冷却两个过程,尤其在对药剂无菌标准要求不高的时候,就更容易一些。
林恩在帐篷里有些紧张地等着。他在拉文的医务室里帮过几天忙,多少也学了点东西。两人吃饭的不锈钢碗对扣着,边上用粘合伤口的生物胶密封,碗底插一根金属管,做成简易蒸馏器。管子另一头通到金属水杯里,水杯口用生物胶粘着绝缘纸,做成一个冷却器。
“东西拿来了。周围人都睡了?一会可以开始了。”
林恩紧张地点点头。他们用来加热的是从机甲上拆下来的太阳能储能器,至于冷却——沙星夜里地表温度可以降到零下,正是天然的冷却剂。
提纯过程进行得很顺利,微微有些发黄的抑制药剂与镇静剂混合加热,蒸发出来的气体沿着金属管通入埋在帐篷外地下的金属杯里。5分钟后,林恩切断了储能器,把金属杯挖出来,里面有大约三毫升的浓药液,虽然仍旧不够纯,但就这一点点,皮下注射就已经足够在两秒钟之内放倒一个体重八十公斤以上的壮年男人。
安宁用原来装镇静剂的针管将浓药液吸入,全身摸了半天,最后用生物胶固定在左前臂上。镇静针剂是配有短针头的,安宁祈祷千万不要在动手之前先误伤了自己。现在,万事具备,只待东风了。
第八区后援基地的规模超过安宁的想像。当然他也在电视上看过一些报道,但那只不过是浮光掠影,现在真正身处其中的时候,他才觉得震撼——一座钢铁的空中城市啊!
到处都是坚硬的金属色,有些微微泛着烤蓝的光泽,各式的飞船林立,船坞里随便一眼瞥过去就能看见十来种离子炮热能炮核磁炮,都是最新型号的。还有各种机甲,跟树苗似的一排排一列列,晃得人眼花缭乱。
沙星训练基地的飞船降落在一个小型船坞里,雷克斯命令各组组长整队下船,刚刚出了船坞的对接通道,安宁脸色就变了。几乎是各种各样的波动一下子就包围了他,简直是争先恐后地往他脑子里钻!
林恩就在他旁边,正在东张西望,忽然发觉他不对劲:“怎么了?”
安宁死死咬着牙,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其实这种波动完全不像虫族的干扰波那么具有侵略性,而且这几天安宁自己私下里也练习过,也算是摸索出了一点抵御的方法,只是波动来得太多太杂,让他一时招架不住。好像一座刚刚筑起来的堤坝,还单薄得不能顶住太大的水流,多处出现了裂缝。如果能顶得住,自然有时间再慢慢加固,如果顶不住,一旦崩塌就无可挽回了。
好在这些波动并无攻击性,安宁不动声色地把身体重量移到林恩肩上,借着他的支持勉强跟上了队伍,大脑却在全神贯注地修筑着堤坝,力图把那些波动都挡在外面。幸好这时候队伍行进速度很慢,出了船坞就被一列运输车挡住了,不得不站在那里等着长长的车队过去。偏偏车上装的都是大型武器,开得其慢无比,等长长的车队过完,安宁已经初步建设起屏蔽墙,能够把大部分波动挡在外面,自己站直了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