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约在花岗路一家隐秘的私人咖啡馆,旁边就是顾曼旗下那家被砸得七零八落的俱乐部,两人中先到的是周存,陈沫迟到了十几分钟才急匆匆进来落座,刚坐下便吧嗒吧嗒解释了情况:“陆小羽那小孩你知道的,十分任性,我惹不起,他收了我的手机乱说话,你别往心里去啊。”
活像个操心熊孩子的苦逼家长,却极端偏心,两句话就将陆小羽责任撇得一干净,摆出一副“他年纪小不懂事你要是计较你就是小肚鸡肠”的可恶熊家长形象。
周存见她这幅孩子气的样子蛮搞笑,事实上他也确实笑了,开口之前,他先抽出事先准备好的一份请帖给她,客气道:“下个月初九,方便的话来凑个热闹。”
陈沫拿起请帖,看了眼之后吃了一惊:“你要结婚啦?”
“嗯。”周存苦笑了一下,“家里安排的,说我也老大不小了,不成家没个定性。”
“哦,那恭喜啊。”陈沫规规矩矩地收起请帖,道,“到时候有空的话我一定来喝你喜酒。”
“欢迎。”
两人各自点了一杯咖啡,陈沫还多要了一杯冰柠檬水,小啜了一口之后她开始讲正事:“姓顾的那个女人又开始跟我过不去了,你到底想到对付她的法子没有?我分给你的利益可不是平白施舍的。”
“对付她干什么?”周存斯文地推了推眼镜,笑道,“让她对付你就好了,你只需要在自卫的时候下手狠一点。”
“什么意思?”陈沫喝了口柠檬水,一副愿闻其详的傻样。
“顾曼十分倾慕陆饶。”在说道‘倾慕’两个字的时候,周存不知是嘲讽还是认真地笑了一下,接着道,“你如此跟那个女人你来我往地交战,反而会跟她积怨越来越深,最终逼得她狗急跳墙对你下狠手——与其这样自找罪受,倒不如直接从源头解决问题。”
怎么个源头法。
“你是说……陆饶?”
陈沫若有所思。
“对于一个多年痴情如一日的女人来讲,有什么样的打击,能够媲美她最心爱的男人一个恶心厌恶的眼神呢?”周存指尖摩挲着咖啡杯子光滑的质地,镜片下的眼睛幽暗看不清情绪,“陆饶给的轻轻一刀,比起你的千刀万剐来,更能够让那个女人溃不成军。”
“可是陆饶天高皇帝远。”陈沫抿了抿嘴巴,迟疑道,“而且……”
“你很怕招惹陆饶?”周存笑她。
陈沫瞬间被男人这副轻蔑的神情刺激到了,重重将手中杯子掷到了桌上,吭声道,“我只是在想小羽跟我讲得一些事情,顾曼跟在陆饶身边多年,她之所以跋扈这么久陆饶都不加制止,可能两人的关系真的非同一般,我一个外人……”
“你是外人,可有的人不是。”周存点到为止。
有的人不是,谁不是?
周存继续说:“你顾虑的是对的,如果是顾曼对你造成了人身伤害,陆饶可能连面都不会露,更别提为了你而跟顾曼闹翻了,你还没那个分量——但是有一个人就不一样了。”
陆小羽。
陈沫脸上表情细微地变了一下,皱起了眉头,她一言不发地喝了口冰柠檬水,酸得掉牙。
“你说,顾曼要是对陆小羽起了杀心,陆饶还能容得下她吗?”周存提醒道。
“她跟小羽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
“没仇你不会制造吗?”
周存看弱智地眼神看着她。
陈沫立刻反驳:“不行,这太冒险了,万一小羽真有个三长两短,即使陆饶不找我麻烦,我自己也——”
她紧张地撩了撩发丝,喝水的时候口红都不小心尴尬地沾到了杯沿上,心跳都扑腾得更快了几分。
“呵,女人果然都是母爱泛滥无处发泄。”周存冷笑了一下,见她紧张惊怯的模样,提醒道,“你知不知道陆家是靠干什么生意起家的?你知道陆小羽爸妈是干什么的吗?那小孩从小见识过的场面,比你在电视剧里见到过的总和还要大,犯得着你咸吃萝卜淡操心?我又没说真要弄死他,设计出个顾曼要谋害陆小羽的样子就行了,让她跟陆饶反目成仇你坐收渔利,至于谋害的结果是成功还是未遂——看你心情。”
“当然了,如果你怕这怕那畏首畏尾,那以上的话就当我没说。”周存收拾东西起身要走,被陈沫叫住了,她问道:“我觉得事情还没到那地步,你让我再想想。”
“随你。”周存显得意兴阑珊,但是也没勉强。
好久之后,陈沫说道:“即使你的计策真的可行,可是她也不是瞎的,明知道小羽是陆饶亲外甥,即便是再看小羽不顺眼,她也不会明目张胆下手害他的,除非——”
“除非她害你的时候,陆小羽正好跟你在一起。”周存唇角微扬,“就好像,你上次跟那小孩一起被绑架一样。”
陈沫总觉得这男人不会这么好心,感觉他在将她往歪路上引,而且说实在的,陈沫还真没觉得ko掉顾曼需要废这么大的周折,她心里想:大不了惹毛了我,我就将那女人迷晕,然后空运她去中东挖石油!把她晒成黑泥鳅!
“谢谢你的建议,我自有主张。”想明白之后,陈沫冷静地拎起包起身,准备走人。
周存瞧着她似乎无动于衷的样子,终于有点坐不住了,叫住她:“我真不明白,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你在别扭顾虑什么?如果你是担心那小孩有闪失,那我问你,你知道陆小羽身边那个保镖什么来头吗?”
“你说王觉?”
“就是他。”周存说,“陆家多年来都在做风险生意,仇家遍地,陆饶当年在尼泊尔的时候,是靠走私文物起家的,边境那一带,多国警察三不管,在陆饶的手下,各种黑吃黑不出分文直白抢货在高价转卖的事情多不胜数,你那个旧情人常磊刚应该清楚,陆饶的名字,在中尼边境就是实体化的四个字:臭名昭著。”
“在尼泊尔,恨不得吃他肉喝他血的人多不胜数,但他不依然吃好喝好活得好?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手下的两个人——王照和王觉,这俩人曾经是国际佣兵,生性警觉却手段狠辣,替陆饶卖命多年,忠心耿耿,从没出过岔子,他们眼都不眨都敢活剥人皮呢,只要陆饶一句话。”
“现在,这两兄弟中,大哥王照就跟在陆饶身边,以集团董事长特助的身份;而弟弟王觉,在上次绑架事件之后,陆饶便把他安排来保护陆小羽,寸步不离——如果你实在是不想招惹上陆饶,又担心陆小羽有风险,那王觉倒是可以一用。”
“什么意思?”陈沫问。
“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将王觉安排到陆小羽身边,陆饶一定对他只有一个要求,陆小羽的人身安全——换句话说,只要陆小羽的安全受到威胁,不必汇报陆饶,王觉自己就会把危险源干净处理掉。”
“我回去想想。”
周存还要说点什么的时候,陈沫丢下一句话,拎着包离开了,心中略惴惴。
她开车回到锦绣星城,停着车之后直接从地下停车场乘坐电梯上了二十楼,今天陆小羽回学校考试去了,陈沫一个人进到研发室的隔间,里面静悄悄地,安静得她都有些不习惯,在那里处理了一些文件之后,陈沫打算去外间问问张元游戏开发的情况,结果就撞到一大群人围在一起,七嘴八舌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不行阿元,那个贱女人凭什么这么对你!”
“是啊,凭什么,她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什么狗屁经理。”
“你是陈小姐亲自承认的弟弟,她却那么不给你面子……”
“……”
这些围在一起讨论的人都是搞技术的,一群死宅,平日里从来没有八卦可言,一天加起来说的话恐怕都没有今天多,因此陈沫见到大家七嘴八舌讨论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上前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阿元?你的脸怎么了!”
等到几个人让开位置的时候,陈沫才看到坐在地上鼻青脸肿的张元,大惊失色。
“姐,我——”张元尴尬地捂了捂脸。
“是那个姓顾的女人唆使人干的!”张元旁边一个男的愤怒道,“那个姓顾的女人今天带着人上来我们研发部,趾高气昂地询问最新游戏进展,说要提前内测看效果,阿元按照您的吩咐说游戏还没完善,让她再等几天,结果她劈头盖脸就开骂上了,还、还骂了您……阿元年轻气不过,跟她顶撞了两句,那女人就让手下的人动了手……”
真的反了天了。
陈沫气得脸都快扭曲,却硬是压抑住了火气,对讲话的男人道:“麻烦你先帮我送阿元去医院,处理一下他身上的伤口,这件事情我会处理,你们全都别声张。”
“可是陈小姐——”
“放心,我把阿元当亲弟弟,我不会让我的人白白吃亏。”陈沫止住了对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