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旗随风飘荡,将士们整齐的步伐,踏出震耳欲聋之声,其中还夹杂着袅袅的丝竹之音。
数万人的队伍,绵延数里,一眼望不到头,那是天子的仪仗。
楚文珏掀开了车帘,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色。诺大的车内,除了楚文珏外,还有两人。
便是丞相谢玄与太师赵文俞。
作者有话要说:春捺钵,头鱼宴,借用辽的习俗。
皇帝出行仪仗,参考百度的《大唐开元礼》,大概概括了一下。
第77章 蜜饯
“赵公, 景阳离景安府不算太远。你若是想见一见孙儿,朕也是允的。”
赵文俞得了楚文珏的准话,便拱手行礼写过了圣恩。
赵柯然自小离家, 随老道入深山修道。多年来也不曾下山与家中人相见哪怕一面。
一直到观中小道来信, 言明道长离世。此番崇武帝已经退位, 定安帝也与赵文俞表态, 定会护住他孙儿的性命。
这才将人从山上接了下来。
可惜赵柯然入府后尚未来得及好好的叙旧一番, 便为保命,又送来了这边关。
这次走的, 还有他年幼的小孙儿。
赵家已经注定要深处漩涡之中, 但孩童无辜。
能活一个是一个,两个孩子全都被送来了景阳。
倒是没想到他大孙儿学得了真本事,虽远在边关, 却替赵家解了燃眉之急不说, 还让赵家比往日更加风光。
就连皇室, 都轻易动弹不得。
一别又是两年,他是该见见自己的两个孙儿了。
楚文珏转向谢玄,声音温和, 可这话听到谢玄的耳朵里,就不是这么个味了。
“谢相, 到了地方后, 你便先负责与怀西部通商事宜。
此番签订的条约,不似之前, 只有简单的粮种。
谢相可得好好的熟悉流程,也算是为此后积攒些经验,不要到了时候只是叶公好龙。”
楚文珏的话说得颇有些阴阳怪气,谢玄又怎么能听不懂。
他是在讽刺自己一直坚持与北丹西厥和解, 不愿在战争。知道了通商签盟约的流程,好为心心念念的北丹西厥积攒经验。
别真到了主和的时候,又言行不一,不敢签了。
谢玄皮笑肉不笑的假意附和。
他知道,眼前这个小皇帝怕是要有动作了。
也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两方拉锯,内损不比外耗要少。
周景仁早就算着日子,带着人守在景安府城门口等着皇驾仪仗。
城中百姓被府兵拦在两侧,他们在队伍尚未进城之时,勾着脑袋张望。
身穿铠甲,手握重剑,盾牌的兵卫踏着整齐划一的步子踏入景安府。兵卫们各个神情肃杀,身上带着浓烈的杀意,如地狱来的阎罗。
他们各个都被吓到低垂着头,不敢再抬,更不敢出声。
兵卫将府衙围了个水泄不通,景安府里里外外也都被警戒起来。
周景仁早就安排好了住处,供以居住。
楚文珏,赵文俞与谢玄是住在景安府衙,其他的随行官员都住在周景仁专门收拾出来的别院中。
安顿好后,楚文珏与周景仁密谈一番。随后的几日,周景仁都对外宣称皇帝初来边关,水土不服。要好生休养,让其他的人都不要来打扰。
赵文俞担心楚文珏的身体,便将去景阳的事往后放了放。待见过定安帝,确认其身体无误后再去也不迟。
而谢玄却再也耐不住,他总觉得本来还生龙活虎好好的人,到了地方就说水土不服闭门不见人,其中定是有诈。
只是他不知这诈是对他,还是对别人。可毕竟小心使得万年船,多仔细些总归不会错。
谢玄写了封密信,让一路在后跟随的死士送往青玉关交给赵公明。让他万事小心,千万不要暴露了自己。
同时也不忘催促赵公明早点动手,除了谢非来。
收到信的赵公明只觉得有些好笑,他不明白,为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要这般费尽心思地除掉自己的儿子。
除非谢非来有什么东西威胁到了他,可一个傻小子,又能威胁他堂堂丞相什么呢?
当初他杀人丽娘,为投诚的时候。也没见谢玄眼皮动一下。
这下倒如此非要置亲生儿子于死地,他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而谢非来此时正在支度使那领蜜饯。
王支度拿起手里用油纸包裹好的蜜饯交给谢非来,谢非来接过后,迫不及待的打开包裹,塞了一颗进嘴里。
甜滋滋的,他眯起眼睛,细细品味。
王支度想要乘其不备,偷拿一颗打打牙祭,被谢非来一掌拍掉了爪子。
王支度不由哼了哼,打趣道:“就没能从你这得到过一次蜜饯做犒劳,你再这样无情,下次你就自己去买吧。”
谢非来可不吃他这一套,一如既往的从身上掏出几个铜板,丢给王支度,“给你。”
王支度上下掂量几下手中的铜板,没好气道:“要不是图你这几个跑腿钱,就你这小气样,哪还能给你买!”
王支度收起铜板,看向谢非来,说道:“你这每月的饷银都来买这玩意儿了,到底还是年纪不大,这嘴就是爱贪吃。
我瞧你把银子吃完了,以后娶媳妇没钱看你往哪哭去。这蜜饯可哪有媳妇儿香啊,怎么吃都吃不了你。”
谢非来只是傻笑着,并不反驳,在王支度的注视下,又塞了一颗蜜饯入口。
然后将剩下的小心翼翼的包好,塞进怀中,还不忘拍一拍。
王支度无奈的摇了摇头,得,他尽白费唇舌。
谢非来回了赵公明的营帐,见一小兵端着一碗药站在帐前,满面愁容。
他上前问道:“将军还不肯喝药?”
那小兵见是谢非来,便连忙回说:“将军他不仅不喝,还将我赶了出来。我进去的时候都已听见将军在咳了,这风寒哪能一日又一日的这般拖着?拖到了后面,要再发起热了,那不是要命了吗?”
说完后小兵觉得话有不妥,连呸了三声直道:“瞧我这什么乌鸦嘴,什么热不热,命不命的。”
谢非来拍了拍小兵的肩,让他不要着急。
他看了一眼药,又看了看军帐。
犹豫了一会后说:“你把药给我吧,我去劝劝将军喝下。”
小兵喜不胜喜,脸上笑开了花。仿佛是完成了一个天大般的任务,他连忙将药碗递去谢非来手中,随后喋喋不休的叮嘱道:“那你可得快些让将军喝,不然冷了效用就不好了。
还有,你走的时候也可得小心着些。可千万别把药洒了,你是不知道,这药难煎的很哩。”
谢非来只好一一点头应下,见那小兵还要说,便连忙制止道:“你再说下去,这药真得凉了。”
那小兵觉得有理,便只好作罢,用一副看好你的神情目送谢非来端药入帐。
赵公明正在看公文,谢非来端着药进来的时候,他便闻着了那药中的苦味。
知道是又有人端着药来逼着他喝了。
本想将人喝斥出去,可抬头一看见是谢非来,呵斥的话到嘴边硬是转了个弯,问:“怎么又换成了你了,你来你也是来我这讨骂的?”
谢非来没说话,只是将药放在赵公明眼前,赵公明被那黑漆漆的药吓得往后躲了一躲。
脸色比之前更加惨白了一些,挥着手喊道:“你快把它端远些。”
赵公明怕苦,谢非来知道。所以在赵公明身边的这些年,让他喝药,那简直是比登天还难的事。
以往受伤,要么外敷要么由人将药制成药丸送水服用。
可这次制药丸的用料没了,赵公明派了人去买,却又赶上了皇上来边关。
这会怕是被困在城中,不得出了。
“明哥,你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你就喝了吧。”
赵公明没好气地看向谢非来,“你这是想要我死吗?”
谢非来低着头嘟囔了一句,“没有。”
赵公明实在是受不了小孩和他闹别扭,谢非来低着头,赵公明看着他高挺的鼻梁,突然想到了那夜见到的霍远和赵柯然。
他只觉心烦气躁,一把端起了桌上的药,捏着鼻子尽数喝了下去。
喝完了药后,赵公明猛地将碗放于桌上,让谢非来看清楚,他喝完了。
“真苦啊。”
赵公明皱着眉头,活像死了娘一样。
鼻间突然传来一阵甜意,谢非来手里捏着个蜜饯递到赵公明唇间,“吃了蜜饯,就不苦了。”
赵公明一愣,呆呆的看向谢非来,甚至都忘了有所反应谢非来举了半天,见人没动,以为赵公明不爱吃。便想要收回来,赵公明似有所感,立即含住了蜜饯。
蜜饯的酸甜,霸道的压制了药的苦涩,赵公明用舍友将蜜饯换了一边。
问道:“早就听闻说你每月饷银都拿去买了吃食,倒没想到是这么个金贵玩意儿。不愧是相府出来的,爱吃的东西,都与旁人不一样。”
不知是药的苦,还是蜜饯的甜,让赵公明回忆起了往事。
他躺在榻上,脑袋枕着双臂,看着军大帐的顶部架构。
他对谢非来说:“我自小便没有父母,唯一的爷爷又在青玉关打仗。
那时候我刚出生不久,爷爷便托人在凤阳照顾我。
一直到我会走路了,爷爷却为国捐躯了。
霍元帅那时候与我爷爷是忘年之交,好友的孙子,豆丁一般的大小。他怕我活不下去,便把我带回了霍家养着。
我到霍家的时候,霍嫣然和霍远都还没有出生。霍家只有我一个孩子,霍夫人对我也是百般照料,细心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