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 许说,“可是到了国际大拍行,怎么我们的东西,到了他们手上,价格更高?你现在也知道这行怎么操作,明明有十个,我们也只上拍一个,说是孤品,这样才好操 作。——你说,这种把东西成交价恶意炒高,一个值一万块钱的东西,可以炒到上千万的行为,引诱人去买,是不是更坏?”
南音继续点头,“不这样比较不知道,一比较,还是外国人最坏。”虽然霍许也走这条路,但南音觉得始作俑者还是西方人,他被他们带坏的。
霍许把那贝壳放在她手上,“我们的瓷器价格高,的确都是西方人的功劳,可是,那些争先恐后来拍行的,谁又没用枪指着他们,他们为什么一定要买?不过是自己想发财想疯了,你说是不是。”
南音拿着那贝壳,呐呐地说:“他们这类人,我倒是认识不少,也不是全都为了炒作挣钱,其实有些也是想图个保值,毕竟现在通货膨胀太厉害。”
“这说法好天真,”霍许摇头说,“我告诉你,这些明清的瓷器根本就不值钱,在外国真正的大藏家眼中,这些就是具有装饰效果的彩瓷,真正的藏家,藏得都是具有历史信息,传统审美价值的东西。而不是只看这东西的成交价。”
南音说,“你这样说,好像也有道理。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太对。”
霍许的世界,是成人的世界。南音的世界,还是略单纯的世界,霍许说:“再往大的说,从国家的法律上讲,拍卖行不保真,就是在变相地助长这种行为,你自己判断这法律背后的意义……”
这世上,有些道理只能自己经历,讲是讲不明白的。
霍许并不想南音在这事情上费心思,他拉着南音,让她躺在枕头上,“这世上,从来都是权力在说话……就像西方人艺术品的游戏,如果想明哲保身,完全可以选择不参与,可是那些人为什么依旧不愿离场?
…… 真正热爱艺术品的人,不一定要放在家里,书籍上,博物馆里,都可以找到自己要的真正精华艺术品。在古玩市场浮沉的,现在说穿了,都是趋利而已。别人说的再 好听,也是包装……如果真的无欲无求,那以假乱真的工艺品,怎么不买一个放在家里?所以千万不要同情别人!”
南音被压在枕头上,强迫睡觉的姿势,就听霍许又说,“说的最好听的,是为了传承给后人。”
他微微动了下,靠近南音,“可你想,那东西要不值钱,他们还传承吗?要传承,最值钱的还是家学,可是单纯传承家学,子孙也不会听,你知道为什么?”
南音茫然摇头,她的家学传承是盗墓和造假,这个看来没有和霍先生交流的必要。
霍许看着她,眼神很戏谑,忽然说,“你是不是在想自己的家学。”
南音被他那眼中的潋滟蛊惑了片刻,埋进被子里说,“人艰不拆,你干嘛一定要说破。”
霍许笑起来,拍向她的被子,拍了拍,哄孩子的样,“所以实力才是一切,一个人的家学想要传给后代,也得先能证明自己。这行……就是名利场的游戏,法律都不会保护贪婪者,我更不会心慈手软。”
南音觉得这话很挑战她一向的认知,蒙在被子里,她睁着眼睛,看到一团黑,刚刚霍许说的话,怎么和君显以前给她说的都不一样。阿显的世界,是光明而正义的,他明白这些规则,并且抨击他们。
但是霍许,他了解这些规则,并且利用这些规则,把自己变成一个强大而无所不能的人。
南音心里很茫然,这男人无所不能,他明明应该是坏人,为什么和他一起的人,反而会觉得有安全感。
被子被掀开,霍许的声音传来,“你这样闷在里面怎么睡觉?”
南音顺着声音看向他,可怜巴巴地说,“我心里很茫然也很乱,我觉得你说的不对,又好像都对,可和我一贯的认知又有偏差,我想多思考思考。”
霍许无语地看着她,把被子给她盖上,“那你继续想。”他按熄了灯,只亮了床头灯。
南音手里还捏着她的贝壳,她就那样摩挲着,心里很茫然,也很害怕,好像自己一贯坚持的什么东西,都要轰然倒塌了,她不想,又很怕,可也只敢看着那残垣断壁,一点点的石膏粉末子落下来,大厦倒塌,里面压着,是她曾经喜欢,坚信的什么东西。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丛林法则。霍先生说的没有错,人只有顺着规则才能强大,如果不顺着规则,就只能当炮灰,当清高的炮灰,也是不会有人同情的。
而她,一番人事全非……早该明白这道理了。
被 子忽然被掀开,灯光罩住她,霍许望着她说,“你……”话没出口,看她手里抱着那贝壳,缩在被子里,头发散乱,半盖在身上,她没睡,还睁着眼,就那样可怜兮 兮地抱着一个贝壳,被一种奇异的情绪缠绕上,霍许蹙起眉头,把她拉过来说,“你这是干什么?我又没说你什么。”
南音缩着自己,像一只绷紧的虾米,被拉过来,她就那样,也不反抗。
霍 许拉着自己被子,盖上她,又把她的枕头拉过来,靠在她背后,让她觉得多点实在感,这才慢慢说道:“我家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他拍向南音的被 子,“因为我从小就知道,这是个现实的社会,你有本事,有权利了,别人不会在乎你的过去。如果是没有本事,就算有个不凡的出身也没用。因为没有父母,家就 容易败落……那时候,我父母出事出的很急,虽然我爷爷他们还在,可很多人已经蠢蠢欲动……我那时候才12岁,出行的车爆炸过,家里闯进来“入室抢劫” 的……”
他说的很轻松,但南音却听出那时的心酸来,伸出手,圈上他的腰。
霍许笑了笑,手搭上她的,“我 从来没有经历过那种事情,整晚都不敢睡,走廊有点动静,我就能醒来……后来我想明白,自己有万贯家财,可是没能力保护,又有什么用?我爷爷身体一直也不 好,在我父亲出事之前,他都退休快15年了,后来通过我父亲以前的律师……我们把很多家里的生意都改成了合作关系。我只拥极小份额。”
他一下下拍着南音,“可现在……我不是一样慢慢收了回来……”
南音从被子里钻出来说:“怪不得你住的地方都不让人去,你小时候过的很危险吗?”
霍许看向她,把身上的东西彻底都放到旁边,搂上南音说,“过去的事情我从来不想,只是我想你知道,我有曾经养成的习惯,为了拿回自己的东西,做过很多不择手段的事情……而这习惯,认识了你之后,我才发觉出问题。”
南音望着他,觉得他这句话特别意味深长,他的眼中,也有自己看不懂的东西。她搂上他,猜测他的意思是,——弱者的眼泪都是不需要同情的!
所以估计他一直就要求自己要变强,
要很强!
她说:“我懂你的意思了,以后我也像你一样,要变得很独立很厉害,就不怕人欺负了。”
霍许躺下,把旁边的床头灯调成暗光,把她搂紧说,“你觉得我不能照顾你?”
南音顿时觉出这姿势的不妥来,她被这样搂着,是一个最便于接吻那什么的姿势,她向后闪了闪,垂下眼睛说,“我回自己的被子里睡。”
霍许却跟了过来,轻巧巧擒住她的唇,轻压着吻了两下,就放开了她,说道:“我哄你睡着了,就放你过去。”
南音没想到他这样说,这样做,心里还有些奇怪,不明白他怎么就这样放过自己……他是,不喜欢她了吗?
不会呀……他刚刚还和她说了那些话呢。
那他是怎么了……难道是想到父母了?南音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郁闷的,他喜欢她,她害怕而闪躲,他这样和她躺在一张床上,还安心的工作,她又觉得奇怪……
女人怎么这么难以理解?
她在对自我的厌弃中,沉沉地睡去。
霍许等她睡着了……才下床挪到另一边去继续工作……一直忙到一点多,他安排人把东西发了出去,站在清冷的院子里,天上的月亮又圆又白,这样的夜晚,那样的谈话之后,别人会不会趁机做什么,他不知道!
他就知道明天那人要来了……南音和自己在一起九个月了,九个月了……
☆、第114章
清楚,南音醒来,左右看了看,大床,阳光充足,软和的被子,另外四个装饰用的枕头放在旁边的丝绒沙发上,她又伸手特意在左边的被子上摸了摸,确定 那被子里空的,只有她自己,她翻身,闭着眼伸手去旁边的床头柜上摸手机,却在摸到手机的同时,感觉到手机屏幕上有张纸条。
她拿过来,迷糊着看了看,是霍许留的,说今天有客人,要她穿漂亮点。
南音嘟囔道:“不就见个中医吗?我穿漂亮难道有助于人家给我看病?”她把手机塞进枕头里,拿遥控器开了电视,也不看什么台,随便翻了个身,听着电视里播放节目。
电 视上正在演一部旧年的家庭剧,南音以前隐约看过这部电视,此时也能跟上剧情,其中的老公出轨了,正在和老婆解释,她闭着眼睛听,就听那男人说:“你看,我 们结婚这么多年,我在外面再苦再累,从来没有逼你出去上过一天班,我开公司快十年了,这事情是第一回,这事情……在现在这世道还能算是个事吗?”
男人的声音理直气壮,说睡了个别的女人,好像出去吃了顿饭,南音想,“她自己也没有上班,霍先生好像也完全没有让她上班的打算,那将来,他如果出轨,她是不是更没有权利问他了?男人的逻辑都是这样吗?——如果是阿显,她能问吗?
……阿显
……阿显就不会出轨!”南音心里想着,瞌睡没了,睁开了眼睛。
就听过了会,女主人的妹妹又来劝她,说:“这事情你也有错,每个人都在进步,只有你,十几年都一样,他这些年在外面做生意,一直都在进步,而你,现在还不如过去呢……”
南音坐了起来,这电视她觉得自己以前并没有认真看。在她看来,俩人相爱,应该是一辈子的事情,如果只有一个人进步,另一个人没有变,但也没有变坏,根本不应该是对方出轨的借口。
而且结婚之后为了对方不出轨,就一定要不停进步吗?那和现在岗位竞争有什么区别?
再忠心耿耿,将来来了年轻大学生,自己就要面临下岗危机吗?
那还不如不结婚呢!
就听电视上的妹妹又对姐姐说:“男人基因天生就是这样,喜欢征服,喜欢把自己的基因扩散出去,越成功的人,这方面的欲望越强烈……”
“胡说!”南音有些没由来的生气,她把遥控扔在床上,看着大大的电视,看向这奢华的房间,又奇怪,自己为什么要生气,电视上说的也不一定对。
她就知道,霍许都没有别的女朋友!或者是别的女人……南音想,准确说来,她从认识霍许开始,从来没发现过他身边有别的女人,最近几个月,俩人离的近,她也没发现他有什么可疑电话。
他的每一个来电,都是大生意……那都是钱呀……南音躺下,枕头很软,她心里很不踏实,年轻,有钱,还没有不良嗜好,应该在外面养很多情妇生孩子才对……其实她也是这样认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