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儿子最近不爱黏着自己了,悠然心中失落。
虽然平时也不是很黏人,但是…
团子正扯着男人的手滔滔不绝的讲话,手脚并用,如果给他一个画板,他定是要又写又画来展示一番的,被他缠住的人也不恼,一张俊颜温柔极了,半跪在地上平视着手舞足蹈的悠明。
男人察觉到她的视线,微微侧身过来看她,与他眼神交接的一瞬间,悠然别过了脸。
ares的眼底结了冰。
几页密密麻麻的a4纸铺在他的面前,ares闭着眼揉着太阳穴,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看似有规律的敲击声,细听则杂乱无章。
他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面前,看着高层之下的芸芸众生。
计划被打乱了。
他做事绝不会在一条路上走死,发现二代queen的当夜,几份不同的计划就由他亲自传进了加密档案室。
“观察者特征:二代queen,双evoler的结合产物,相比一代queen的evol能力更加卓越,能力峰值未出现,evol目前呈匀速上升状态。该观察者基因与evol完美相迭,因evol取样不足,微量样品参与测试得出evol与a-739试剂融合度达百分之百,a-126试剂反推实验失败,无法反作用于evol,应再次取样进行多次测试。”
ares闭上眼轻轻呼气,窗上因为他的温度而聚气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昙花一现的散去了。他沉思着轻轻的抚摸着冰凉的玻璃窗,转身回到了桌前,拾起桌上的方案。
进化需要牺牲,就算牺牲他自己,也不足为奇。
在“进化领航员ares”带领的新人类计划中,测试组开发了上百支试剂来做基因进化的催化剂,从六年前到现在,只有两支成功了,除去a-739,就是六年前的那支a-126,两只试剂都可以定向筛出设定者淘汰的“基因缺陷”,提纯注射者的evol,大幅加快计划的进度,而它们的不同之处是,a-739的性能稳定性和筛选进化能力是a-126的数十倍不止,并且,初代queen的evol可以和a-126相互影响,而二代queen的evol只能单方面的融合试剂,却不能被试剂改变。
就是说,二代queen的evol不再是evol,是他自己。
换一句简单的话讲,瓶子里的水只能外流而不能导入,固定条件下,瓶中除了水没有任何空气,如果抽干水,就只能得到一个废弃的瓶子。
而二代queen就是那个瓶子。
ares迟迟不能落笔,钢笔的笔尖在空气中渐渐干涸,他陷入了沉思。
“许墨叔叔,该读下一页了。”小团子眨着眼看着他。
ares微微愣住,随即很快的微笑着摸了摸悠明细软的头发,他修长的手掌托住深蓝色的书本,指尖捻住书页翻动,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慢慢的,你会养成另外一种心情对付过去的事:就是能够想到而不再惊心动魄,能够从客观的立场分析前因后果,做将来的借鉴,以免重蹈覆辙…一个人惟有敢于正视现实,正视错误,用理智分析,彻底感悟,才不至于被回忆侵蚀。”
读完这一自然段,他微微咽了下因为朗读而积蓄在口腔里的唾液,再次开口之前,坐在小凳子上的悠明举着手、歪着头打断了他:“人真的能够客观的去做每一件事吗?”
ares笑着看他:“保持理智与客观,是非常难的事。因为,大多数人都只能看清事务的其中一面,但忽略了事物具有多面性的事实。”
“当我们评判一个人的时候,会主观的将他的优点或者缺点无限放大,而忘记了这个人本身就是多面的,多种个性并存的。”
“如果要客观的去做每一件事情的话,唔,我曾经认为我可以,现在我更希望你可以。”
他认真的看着悠明的眼睛,悠明被他感染,接过了ares手中的书本,翻了几页后合在手心,用手指轻轻的抚摸着烫金的书名,一遍又一遍,仿佛要用细小的掌纹来记录出每一笔笔画的走向。
团子嘟嘟嘴,小声道:“我说我没有读过它,希望你能读给我听,其实我是骗你的,这本书我看过的。”
ares挑眉,等待他继续说。
悠明说:“这是一本父亲写给子女的书信,我不知道我的父亲在哪里,但我读了很多很多这样的书籍,我相信他早晚有一天会来找我,那时我就可以对他说,你要对我讲的我心里都明白,你不在的时候,书本已经提前把这些告诉我了。”
他泪眼婆娑的望着眼前身形高大的男人,捏着书角道:“我等了他好久。”
ares被小小幼童的话语击中了心脏,他脸上露出了从未出现过的错愕表情,并且缓缓未能收回,春晨暖暖的映在房间里,悠明房间里的灰色地毯被换了下去,露出了焦糖色的木质地板,男人坐在地板上,静静的望着面前凳子上盘着腿哭泣的小朋友。
浅色的毛衣口围着一圈绒绒的软毛,包着幼童圆圆的脸颊,悠明的肤色看上去应该是很白的,甚至比毛衣的颜色还要浅一些,他的眼泪是透明的,他的鼻涕…
ares扯了两张纸巾,帮小团子擦了擦鼻涕和眼泪。
男人将幼童手中的书本轻轻的抽出,放在底层的书架里,抱着他幼小的身体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温柔的回道:“在这节的结尾,傅雷希望傅聪可以学会客观理智变得越来越坚强,而我希望悠明小朋友,可以有纯粹的爱、仁爱的心、慈悲的怀、感激的眼,得到属于你的幸福。”
他捧着团子脸颊的手微微拉开了一点距离,帮他理了理俏皮的发梢,眼底泛起真切的笑意。
“我还有一点私心,我希望你可以等等那个他,可以吗?”
晨光之中,小团子咬着嘴唇,用手背擦干眼泪,郑重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