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苏国安先出声,冲着楚唯一伸出手,楚唯一礼貌地回握,态度大方,但说的话不就没那么平和:“谢谢,我不太好。”
苏国安笑笑,脸上神色不变:“我跟你的导师很熟,你很小的时候我也见过。”
“谢谢,但是我们应该不是叙旧的时候。”楚唯一说话直接:“苏先生有什么话直说吧,我很担心他。”
苏国安顿了顿,脸色终于有些变:“我并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精神病人确实有一定的豁免权,但是作为家属,也有一定的监管职责吧?”楚唯一抽回手,拿起烟准备点燃,摸着打火机,最终只叼着烟,没点。
苏蔼说让他少抽烟之后,他慢慢减少了抽烟的次数,只到了特别烦恼的时候,还是有些下意识想抽上那么一两根。
“小蔼是个好孩子,他……受委屈了。楚先生,现在是你想做什么?能做什么?”
楚唯一瞅着苏国安,露出带着点嘲讽的笑容:“确实挺委屈的,我不想做什么。我花了好几年时间认识他,认清自己的想法。原本我想等他考研成绩出来,再慢慢地一点点跟他相处,水到渠成了去领个证——嗯,我家长挺开明的,这不用您操心了。现在他被你们家的……我该说什么?如果让他当孤儿,就请让他当一个真正的孤儿,你们不疼,我来疼。多余的亲戚,就不要出现讨人厌了。”
苏国安叹了一声:“放心,真的没有下次了。我会把我的母亲和她真正好好的看起来的。关于赔偿……”
楚唯一烦闷地将手上的烟按在窗台上,一点一点把整根烟揉得稀烂:“一分都不能少,而且……”
楚唯一揉完了烟,脑子里各种阴暗的想法一闪而过,最终定格在苏蔼苍白的脸上:“我不想再感受到那种能把人逼疯的痛苦,虽然我只是一只蝼蚁,但报复心很强,必要的时候我也会不择手段。”
苏国安深深地看着楚唯一:“你很好,比我儿子更优秀。如果谁把你错当成蝼蚁,那会是那个人最大的失策。你爸爸很有趣,但是你大伯——”
“有血缘关系的未必是亲人。三大姑四大姨有时候还不如邻居可靠。”楚唯一坦言道,苏国安笑笑,无奈地点头:“的确。希望你以后真的能对小蔼好,我也就放心了。”
楚唯一拿出第二根烟,使劲在窗台上揉碎,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的双胞胎很有意思,你太太应该是个很不错的人。”
说完,楚唯一转身往病房走去,苏蔼刚被送出来,他第一时间赶到对方身边去了。
苏驰沉默着靠近自己父亲,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苏蔼,回头就看到自己父亲看着自己,赞赏的目光。
“爸爸?”
苏驰疑惑道,接下来,他忍不住睁大了双眼——苏驰心中,很是严肃,极少夸人的父亲,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带着点欣慰道。
“那个臭小子看人真准,阿驰,你很好,爸爸为你感到骄傲。你像你妈妈,你们才是看得最透彻的人。”
苏驰垂下眼帘,扬起嘴角笑了一下,全身都松懈下来。
他知道,奶奶和小姑姑的事情,到今天应该是真正解决了。
重视感情,拥有期待心的人一旦死心,有些人和事情,就再也没有持宠而娇的底气。就如奶奶,依仗着父亲对她的敬爱,肆无忌惮消磨着母子亲情。就如小姑姑,依仗着奶奶的宠爱,肆无忌惮,自以为是自欺欺人,以为全世界都对不起她。
最终不过是自欺欺人,一无所有。
☆、第70章 逼婚和求婚
苏蔼住院的事情楚唯一没打算隐瞒,也没必要隐瞒,得知消息的叶晖连滚带爬跑到医院,看着昏睡的苏蔼,气得踢坏走廊的椅子。
“我真想打穿他们的脑子,看看里头装的都是什么鬼玩意。”
一脚下去踢爽快了,叶晖脸也痛白了。看着瞪眼的护士,叶晖默默把脚缩了缩。
苏蔼昏沉沉继续睡着,楚唯一坐在房间角落的凳子上跟叶晖说话。叶晟送了叶晖过来,顺道跟楚政开始聊起了长辈们的话题——诸如家里的小兔崽子谈恋爱的事情……
叶晖好声好气跟护士道歉并且赔偿了椅子之后,跟楚唯一排排坐在苏蔼床边,低声细语。
叶晖一开始听说苏蔼住院跑来的时候,还以为是极品家长为贪图钱财作妖,死活喊上自己老爹当背景板撑场子,结果跑来医院一听,直接晕头了。
叶晟听得直皱眉,连连摇头,叶晖还晕乎着,只知道自己兄弟的那个亲戚是个神经病。
完了再一打听,听楚唯一一分析,叶晖脑子都打结了。
“等等,你再说一遍,我得理理头绪。”叶晖抬手示意,拿出纸和笔,开始画圈标记。
“你是说,苏爷是苏家的孩子?”
“嗯。”
“就这个——疯婆子,苏菀菀是苏国安的亲妹子?苏家那对双胞胎的小姑姑?”
“对。”
“苏爷小时候走丢了?被他的养父母收养?”叶晖拿着笔迟迟写不下去,脸色白了又青,由青转黑。
楚唯一遥遥望着睡得很不安心的苏蔼,头也不回:“我查到的,是小蔼当时就生病被人贩子丢在火车站,被他养父母无意中收养。很多年后阴差阳错又被苏家的人认了回去,失去养父母的同时,又遇到一心要致他于死地的亲生母亲。”
叶晖手里的笔啪嗒一下,掉到纸上:“不、不至于吧……明明是亲生的孩子……”
楚唯一轻笑一声:“什么都有可能,因为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最明显的事实。”
楚唯一拿过叶晖的小本子和笔,下笔笔锋犀利,力透纸背。
“苏菀菀,苏国安的小妹,小蔼的亲妈。性格骄傲,脑子有坑。小蔼的父亲是招赘入门,夫妻关系不和。小蔼三岁的时候苏菀菀带小蔼出门逛商场走丢。也就是93年走丢。95年小蔼的父亲为了找孩子出车祸。这个愚蠢的女人受不了打击,从那时候起就精神崩溃了。”楚唯一快速写画着,言辞毫不留情。叶晖听得无言,除了皱起眉头,他也只能板着脸在心底嘀咕,但终究没忍住,叶晖又是心疼,又是抱怨道:“有病不治,放出来干嘛?”
楚唯一扭头看一眼病房门口,压低两分声音:“苏菀菀的母亲不同意,觉得不能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吃苦,只要好好养着,应该还有恢复的一天。但是——”他冷笑了一声:“苏菀菀就是一个自私自利逃避现实的人。找回小蔼之后,不仅没有反省,反而病得更严重,自我暗示她不是小蔼的母亲,自己给自己心理暗示成小蔼‘伯母’的身份。动辄打骂……”
想到自己能查出来的那些记录,想起自己曾看到过苏菀菀对苏蔼毫不留情的恶意攻击,楚唯一默默咽下心头的恨意,叶晖已经双手成拳,攒得死紧:“他们苏家的人就……就没人管管那个神经病吗?”
楚唯一眼神幽幽地看着苏蔼:“一个从小不在身边的小孩,怎么比得过自己心爱的女儿和妹妹?何况,小孩是父母债,要打要骂,不是理所当然?”
“放屁。”叶晖激动地喊了一句,继而捂了下自己的嘴,坐直身子平抚自己的心情,好一会,他才接了一句:“如果是双向选择,有些小孩子也未必想出生吧。”
叶晖才说完,叶晟神出鬼没从门口冒了出来,伸手揪住叶晖的脖子,将人使劲抱在怀里。
“祖宗,你说什么?别吓我。”
叶晟低声哄着叶晖,不顾对方死活挣扎,冲着楚唯一笑笑:“小楚,学校那边交给我们吧。今天我先带他走了,明天来看你们。”
说完,叶晟抱起叶晖将人拖出病房,楚唯一有些惊讶地看着叶晖使劲挣扎,直到叶晟在对方耳边轻说了几句,叶晖才安静下来,远远地冲着楚唯一招手道别。
把手里的纸撕碎扔进垃圾桶,楚唯一冲着自己父亲招手:“爸爸你干嘛站在门口不进来?”
楚政举了下手里的汤锅:“刚才看到你和小叶在说话,我就跟叶晟叶先生聊了会。”
楚政犹豫了下,看着自己儿子端着汤锅到小桌前,打开罐子,熟练地装进小碗里凉着,心里有那么一点小心塞。
儿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喜欢的人,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甚至将要有自己的生活。楚政自诩读了那么多书,应该要心境开阔,但事到临头,他才知道感情上的接受是多么不容易。
楚唯一简单地说了下苏蔼的遭遇,已经让邹慧忍不住哭出了声音。可就算是这样,楚政还是想再问一问自己儿子,是不是真的要和对方一辈子在一起,过着多少和一般家庭不一样的生活,甚至以后可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但看着楚唯一熟练又亲昵的动作,楚政明白,自己是彻底说不上话了,只能接受吧。不然还能如何?真爱孩子,就更不应该强迫孩子遵从自己的意愿,因为孩子的生活,是由他自己去过的。父母再如何关爱,也不能变成束缚。
伸手拍了拍楚唯一,楚政长叹一口气:“唯一啊……要是还要什么,就跟……爸爸说吧!”
楚唯一尝一口汤,温度刚好,咸淡合适,闻言,看着自己父亲倒是笑得有些狡黠。
“那,我确实有两件事情想麻烦爸爸。”
“你说。”
“小蔼参加了他们本校中文系的研究生考试,应该快出成绩了。”楚唯一看一眼苏蔼,带着点沉吟:“我会去查成绩,但如果到了面试的时候……”
楚政翻了个白眼:“沪大的老师我认识几个,你放心,他要是个好苗子,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做学问的,也不喜欢为难人。到时候他准时去面试,应该不会被为难。还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