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路传话的宫女一听,笑道:“是啊。今日太后来看皇后娘娘了。”
周惜若踌躇不前,心中惴惴不安。她这易容面具虽然看上去万无一失,但是声音却改变不了。她在面对玫黛儿的时候都尽量小心,还好玫黛儿并不注意,但是她这小小的伎俩要逃过如楚太后这么老辣的深宫妇人就危险之极了!
宫女见她踟蹰不前连连催促:“快点吧。别让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等久了。”
周惜若见逃不过,只得硬着头皮进了中宫。一番通传等候,周惜若被人引进了殿中。玫黛儿坐在凤座上与楚太后正在说话。楚太后见周惜若一进来,猛地牢牢盯着她。
周惜若对上楚太后犀利的眼睛,顿时心底一寒。她连忙跪下,用赤灼话问安。果然楚太后一听愣了愣,眼中的疑惑更深了。她原本就不知周惜若会说赤灼话,再看面前易容后的周惜若面容普通,除了身形眼熟外也看不出什么破绽来。那眼中的犀利眼神渐渐和缓了许多。
玫黛儿倒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命她起身。周惜若偷眼看去,只见楚太后依然在盯着自己,可那眼神分明已是被她搞糊涂了。她心中连呼侥幸,更是打定主意就这样说赤灼话。
玫黛儿拿出手边的图样,命她上前指点了几处问话。周惜若一一恭敬地回答。
楚太后在一旁打量易容后的周惜若,忽地,冒出一句:“听说莲月夫人是齐国人?”
周惜若回头,躬身道:“回太后的话,是齐国人。”这一句用的是齐国话。
楚太后一听,凤眸一紧,冷冷问道:“那你为何能说一口赤灼话?”
周惜若不慌不忙道:“因为小时候随父亲在狄国贩卖茶叶,所以能说。”
楚太后冷哼一声不再询问。看来周惜若这一番说辞天衣无缝找不出半分破绽。楚太后看着玫黛儿手中的图样,又问道:“本宫见你画的改良后的凤服十分精美,而且带有齐国之风,难不成你之前曾看过齐国的凤服?”
这话中带着很明显的试探。连玫黛儿也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盯着周惜若看。周惜若背后冷汗涔涔,心道楚太后果然不善罢甘休。她正想着要如何回复。一旁的女官忽地道:“莲月夫人曾看过皇后的娘娘的凤服,一连看了几天呢。”
周惜若连忙补充道:“正是这个原因,民妇没有这个福分看过齐国皇后娘娘的凤服,只见过赤灼国娘娘的凤服而已。”
楚太后哼了一声,算是勉强接受了她的解释。
一番询问,玫黛儿满意地赏赐了周惜若一些银两,命她退下。周惜若从殿中出来恍然觉得犹如逃出生天。
殿中,楚太后看着周惜若的身影消失,回头问玫黛儿道:“这个莲月夫人是什么来历?”
玫黛儿想了想,道:“听说是从齐国来的绣娘,两个月前在帝都里开了一家绣坊,专门给人做衣衫绣花样的。因为手艺巧所以不少人都慕名而去。这次也是因为她给臣媳献了了一件裙子,臣媳见她手艺不错,所以就留着她在宫中改良凤服。”
楚太后沉吟:“两个月,这么巧?”
玫黛儿笑道:“有什么不对吗?”
楚太后眼中沉沉,冷冷道:“我怎么觉得她看起来像是那个女人?”
玫黛儿一听,漫不经心地道:“太后多虑了。我原本也觉得她眼熟,可要是真的是那个女人,她怎么会这么蠢自投罗网呢?祈哥哥还未出征归来呢。就算是她,等祈哥哥回来之前我再将她赶走就是。保证让祈哥哥一点都看不见她。”
楚太后听了这才放心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有内侍匆匆而来,高声禀报:“好消息!太后,皇后娘娘,皇上昨儿夜里大破风岭城!直逼秦京!得胜在望了!”
玫黛儿自然不知道哪里是风岭城,但是却听得懂“得胜在望”是什么意思。她高兴尖叫一声,立刻跳起身来,美丽的双眸中眼神熠熠生辉,连连欢呼道:“祈哥哥要回来了!太好了!”
女官们也纷纷上前奉承,她们簇拥着玫黛儿进了内殿中。玫黛儿欢快地声音从里面传来,不厌其烦地吩咐女官们要如何准备,要找来什么样的首饰珠宝搭配。
楚太后听着,看了一眼冷笑道:“扶不起阿斗,喜怒忘形,真是令本宫失望!”她说罢冷冷离开了中宫。
……
一只雪白的信鸽打着盘旋落到了一条画舫上。许是奔波了千里,它有些力气不支地东摇西晃地在船头上站不稳,只能发出咕咕的叫声。画舫中的竹帘一撩,一位身穿雪色长衫的翩翩男子走出,一把将它捉在手中,取下它脚上的信筒。
一旁有奴仆毕恭毕敬地躬身上前,适时接过他手中的信鸽。
那双秀美修长的手摊开信筒中的信纸,看了一眼,薄唇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自语道:“邵云和,你也不甘人后。秦国这么快就要落入你的掌心中了吗?”
他抬起头来,鸦色的细致长眉飞入鬓角,一双凤眸斜挑,在面上勾起一抹摄人心魄的弧度。他俊魅的面容露在了明媚春光下,正是逆流北上的龙越离。
天上有一点黑点在盘旋,他眯了眯眼打了个呼哨,那黑点越来越近,强大的劲力扇起水面,水波一圈圈晕开。船头的艄公和船夫抬头看上天空都吃惊地道:“好大一只鸟儿!”
龙越离伸出手臂,只听得“扑哧”一声,海东青已稳稳地停在了他的手臂上,双目炯炯,带着天生的警惕与煞气。放在船尾的信鸽似察觉到了危险,拼命咕咕叫个不停。竹笼中闹成了一团,奴仆连忙用黑布将它们笼子盖上,它们这才安静下来。
龙越离满意地看着它身上新长出来乌黑发亮的黑羽,轻抚笑道:“小黑又能在天上自由自在地飞了。”
海东青回答似地欢快叫了一声,蹭了蹭他的脸庞,显得十分亲密和温顺。
龙越离看着它,眼中渐渐恍惚。那一次她带着他奔逃出赤灼军营,身后是拼命追赶的邵云和……他龙越离此生此世何德何能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他?
她曾说她仇也要报,恩也要报。可是他只见她以怨报德,何时为她自己想过一分?更何况当初他救她收她入宫,只是为了利用她。这样的恩情,她却久久记在心中,从不肯忘却。
她不用再报恩,是他欠了她再也还不清。
“小黑,若是这一次再让你寻她,你可找得到她?”龙越离低声问道:“我知道她在哪里,你能帮我找到她吗?”
海东青侧着脑袋看了他良久,低低唤了一声,像是在答应着什么。小黑终究是一只飞禽,听不懂他的话。龙越离长叹一声,向来不羁的眼神中带着无尽的悲伤。
一人一鸟立在船头上,背影萧索,流水潺潺,艄公和船夫拼命地摇橹划桨,这艘画舫一直向北向北……
……
帝都入夜有些冷,周惜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在身边的凌瑶见她睡不着,干脆起了身为她倒了一杯热水,柔声道:“姐姐在想什么呢?”
周惜若眉眼间笼上了忧愁,道:“我今日见了阿宝,可是还未来得及问他愿不愿意跟我离开。”她顿了顿,又道:“还有楚太后,恐怕她已对我生疑了。”
凌瑶皱紧秀眉:“那要赶紧了,把阿宝带出宫来,然后让云少帮忙安排去处。躲个一两年,风声过去就行了。”
周惜若苦笑道:“可是我自问,我能给阿宝想要的生活吗?”
凌瑶长叹:“姐姐别想太多了。想越多越是难以抉择。”
周惜若长叹一声,清丽的眉眼中忧色笼罩。正在这时,店铺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周惜若与凌瑶心都漏了一拍。凌瑶急忙出房门,摇醒曲画,命她去开门。
店铺的门打开,有人声音惶急,从前门传来:“夫人,不好了,云少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