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徐求道看着他的时候,又似乎痴痴的,但闵不归若唤他一声,他回过神来,往往十分失望,转身进屋去,一整天也不出来。
有一天,徐求道又带了一个弟子回来,是十七岁的苗不休。
苗不休生于南疆,于制毒一道颇有天赋,徐求道惜才,把他带了回来。从此之后,徐求道再没有把全部心思放在教授闵不归身上。
闵不归觉得师父好像在躲着自己,他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于是有一天晚上,他跑到师父房里,跪在师父面前,说:“师父,弟子若做错了什么,请师父明白示下,要打要罚,弟子甘心领受,只是请师父不要……不要……”
到底不要什么,他却说不下去了,师父仍是一样的传授技艺,只是不再是单独一对一地教,他问什么,师父一样地回答,只是没了往日里温柔的神色。
徐求道把他拉起来,道:“你做错了什么呢?你什么都没错。我不打你也不罚你。你已经学成了,以后师父能教你的不多了。”
闵不归抓住师父的袖子,道:“师父技艺精深,弟子学到的不过皮毛,弟子还要学十年二十年,师父你不要赶我走。”
徐求道一愣,像小时候一样抚摸他的头发,道:“为师何时说要赶你走了?傻孩子,你要学十年二十年也好,四十年五十年也好,都由得你的。”
闵不归听了大喜,抱住师父的手臂道:“那弟子就学四十年五十年,学成个老头子了也不走。”
徐求道眼神忽然变了,伸手捧着他的脸道:“你……你当真不走么?”
闵不归摇摇头道:“不走,弟子不走。”
徐求道一把抱住了他,道:“这是你说的,可不许反悔。”
闵不归觉得有点奇怪,但到底哪里奇怪却说不出来,但想到师父不再疏远自己,那就比什么都好。
自那以后,徐求道授艺更加尽心尽力,似乎对闵不归更亲近了几分。渐渐地苗不休便有些不满,说师父偏心,为何对师兄这般疼爱,对自己又不能倾囊相授。
他却不知自己一心钻研毒术,比起闵不归来,天赋上又稍逊一筹。
但徐求道内心更偏向于闵不归却也是真的,因此为了补偿,闵不归便常常不惜心力地指导师弟。
闵不归二十岁那一年的新年,师徒几人吃完年夜饭,徐求道喝醉了酒,闵不归送他回了房间,才替他脱了鞋袜衣衫,忽然被他抱住,压在身下。
徐求道双眼微闭,带着醉意细细打量着闵不归,像是要把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汗毛都辨认清楚,似乎是在确认什么,眼中的情绪翻涌变化,最终凝结成了泛着光的水汽,顺着纤长的睫毛滑落,滴在了闵不归的唇上。
闵不归心里慌得砰砰乱跳,也不知自己为何心慌。看见师父落泪,他只觉得心里有把刀子翻滚着绞来绞去,疼得他身子发颤。
他伸出手臂反手抱住徐求道,张嘴刚要叫师父,就被严严实实堵住。细细密密的吻落在脸上身上,像火一般烧得闵不归身子滚烫。
他想,师父为什么这么对我,是喜欢我么?想起师父以前待自己的样子,心里甜蜜蜜的,心想那一定是的了。
闵不归长在师父身边,未曾出山接触过外面的世界,加之心里对师父也别有一种眷恋之情,这一晚竟顺着徐求道,做下了亲密之事。
第二天早上,闵不归缩在师父怀里,忐忐忑忑地等他醒来,不知以后和师父之间该如何相处。
徐求道睁开眼睛,下意识把闵不归抱紧,埋首在他颈间。
闵不归轻轻叫了一声:“师父?”
徐求道动作一滞,往后退了几分,看清楚怀里的人之后,脸色顿时苍白,把闵不归一把推下床去。
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之后,他突然大发脾气,眼中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一般阴沉,看也不看闵不归一眼,只怒吼着:“出去!出去!”。
闵不归呆住了,心里刀割似的疼,却不敢违拗师父的话,默默出去了。
从那以后,徐求道再也没出过屋子,吃食只让苗不休送进去。苗不休以为师兄失了师父欢心,便更加想方设法讨好,言语里颇为挤兑闵不归,结果被徐求道一番怒斥。
后来徐求道去山外搜罗来几个药童,平日里有什么话只让药童代为传达。
闵不归起初只是伤心,后来慢慢明白了,这样的事发生在男子之间,发生在师徒之间,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师父于他有传道授业和教养之恩,既然师父在意此事,那么做徒弟的自然不能让师父如此烦恼,闵不归脑子里转着这些念头,终于闯进徐求道屋子里去,跪在他面前,用匕首抵住心口哭道:“师父,是弟子犯了大错,弟子以死谢罪!”
徐求道劈手夺过他手中的刀,瘫坐在地上:“你……你何错之有?是我……都是我的错。”
“师……师父……”闵不归呆住了,他脑子一热冲进来,此时此刻才看见师父瘦了一圈的脸颊,满布青色胡茬的下巴和疲惫的双眼。
他扑过去把师父紧紧抱住,脱口而出道:“师父,您没有错,我……我是自愿的。”
徐求道身子一僵,过了很久,听见怀里的人轻声呜咽,终于把人轻轻搂住,安慰道:“好了,不哭了。”
闵不归当即收住哭声,抬起头来,鼓起了勇气在徐求道唇上轻轻一吻,忐忑地看着对方的反应。
徐求道怔怔地看着他,眼里全是怜惜,许久才道:“你不懂,你什么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