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不以为然,道:“永生永世,这世上岂有永生永世。跟着你来的使剑的是你什么人?我听你们二人在那通道里海誓山盟,想必他是你丈夫了?”
老者这话说出来,像是在说极为寻常的事,楚天阔和陈湮却红了脸,但到底还是陈湮脸皮厚,答道:“是啊,他是我丈夫,我也是他丈夫。”
老者忽然笑道:“嗯嗯,好得很,你这娃娃聪明果断,又坦诚,比你那师父强。”
陈湮心想你又没见过我师父,他老人家不说比我强了不知多少,比你也强了不知多少呢。当初师祖对师父那般恩爱缠绵,绝不会没有半点真心,情浓之时,他唤的是“不归”,不是别人,他早把你这个负心人忘了。
陈湮自顾在心里这么想,那老者道:“他是你丈夫,我是你师祖的丈夫,你就叫我师祖公。”
老者说得极为理所当然,陈湮却在心里哼了一声,要叫师祖公,那也是叫师父,你配得上么。
念及此,他便装作十分惊讶道:“原来……原来前辈是师祖的心上人,那弟子既然唤了一声师祖公,那也该知道师祖公的名讳才是,师祖公这般厉害,日后说了出去,也好给问药门长脸,叫别人更加不敢小瞧。”
这番马屁拍得老者脸露微笑,但那笑容很快隐去,随即凄然道:“你叫了这三声,我就已经十分满足了,若我真的觍颜当你的师祖公,只怕阿问在地下也要痛骂我,我是配不上他的,只不过也是欺他心善,占这么一会儿便宜。”
陈湮心想,算你有自知之明。
老者紧接着道:“你非要知道我的名字,告诉你也不妨,我姓萧名断,三十年前在江湖上,也是有点儿名声的。”
他刚说完,楚天阔已然道:“千面鬼屠萧断!难怪,前辈也真当得起‘阎王’一名了。”
陈湮奇道:“你知道?”
楚天阔看向萧断,神色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萧断察觉到,便道:“你尽管说,我自己做的事,难道还怕别人说么?”
楚天阔这才道:“三十多年前,几个江湖门派接连被灭门,行凶者不仅不避忌,反而自称萧断,接连向各大门派挑战,彼时烟波庄、霜月阁乃至并州宁家,都是他的挑战对象。相传萧断武功奇高,出手狠辣毒绝毫不留情,又擅易容之术,于是江湖上称他‘千面鬼屠’。那个时候,说起他的名号,武林人士都是惧怕不已。后来几大门派高手围攻,萧断身受重伤,不知被何人所救,而后重出江湖,便向那些高手复仇。岂知没过多久,萧断便在江湖上绝迹,千面鬼屠的传说,也渐渐不为人道。”
萧断哈哈笑道:“不错不错,你说得很好。”
陈湮心想,那个救萧断的,必定就是师祖了,因此两人结下情缘,才有了后面那一系列的事。
萧断自己接着说道:“后来又有几大高手前来追杀我,他们自知打不过我,就想方设法地给我下毒,我一着不慎中了他们的奸计。说起来,那当中有一人便是烟波庄的庄主楚慕山,他倒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见我中毒,说这样杀我不免违背侠义之道,径直走了。”
陈湮看向楚天阔,听他在耳边轻声地说了几个字:“是我爷爷。”
萧断还在自顾自说道:“其他的人嘛,当然不肯放过这个好机会,一路追杀我到了这里,没想到双方激战之时踏上流沙,我双腿中了暗器,掉进这个洞窟里来,反倒捡了一条性命。”
陈湮不解道:“前辈既然中了毒,怎么师祖没在您身边?”
萧断神色黯然,道:“原是我自作自受,他为什么要守着我?不说了,且告诉我你们是怎么下来的,咱们须得出去,给你师祖报仇。”
陈湮道:“我们也是踏中流沙被卷下来的,也不知道怎样出去,摸摸索索才到了这里。”
萧断道:“原来如此,难道你师祖的大仇,竟再也难报?”
陈湮忙道:“我们还有自己人在外面,他们一定能想出办法找到我们,只是需要耗费时日罢了。”
萧断急道:“时日,那要多少时日,这么大的沙漠,这么深的洞窟,一年两年都挖不到,我还能等到那个时候?”
陈湮心下也是一凉,难道他们真的要困在这地底几年,到时候饿也饿死了。
萧断却道:“罢了罢了,既然天意如此,我只好另想别法,你过来,我把我毕生武艺传授于你,等你过几年出去,就是十个苗不休也不是你对手。”
陈湮大喜,暗道自己正想着怎么往出套,你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假作惶恐道:“这里常年通风,离地面兴许不远,或许过得几日就出去了,前辈不必灰心。”
萧断道:“几日,我也就只有几日了,你快过来,我先传你内功心法口诀。”
陈湮一惊,道:“前辈此话何意?”
从在坑道里萧断对楚天阔出手,见识了他的内功之后,陈湮想着这看来又是一个江湖大佬,既然来都来了,要怎么想法子诓骗他把武功教给楚天阔,这样一来,等他们出去,对付裴明就更有了胜算。可自始至终,他却没想过萧断竟会命不久矣。虽然他害得师祖郁郁寡欢,让师父真心错付,但也不至于就是死罪。
萧断摇摇头道:“废话少说,武功你学是不学?”
陈湮心中矛盾,不知该不该把苗不休已死的事告诉他,但想着他一身武艺荒废于此也是可惜,一咬牙,心道自己就做这一次恶人好了,于是道:“弟子愚钝,毫无武学根基,也不是练武之才,阿阔天赋异禀,前辈若要传授武功,他才是上上之选。”
“阿阔?”萧断恍然大悟,“是你丈夫吧?他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门派的?”
楚天阔此时方才猜到陈湮的打算,心里固然惊讶,但也不能明着拆穿他,听萧断问起,心想于自己家世一事不该再对他有所隐瞒,干脆道:“晚辈楚天阔。”
萧断嗯了一声,道:“你是烟波庄的?楚慕山是你什么人?”
楚天阔道:“正是晚辈的爷爷。”
“哈哈哈,”萧断笑道,“想那楚慕山是何等的名门正派君子,没想到他孙子竟行事出人意表,和一个男子结为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