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与委蛇指对人虚情假意,敷衍应付。
宴宴是在阿威那里学到这个词的,阿威是代替小曲的存在。
他不说话,个子高大,做什么都唯唯诺诺的。黝黑色的皮肤像个重重的蜗牛壳,罩住了他伟岸的身躯,只能点头哈腰,敛声屏气。
宴宴想他的胆子比小曲小,个子比小曲高,算某种程度上的互补。
那天殷离要去上班,难得的穿了一身休闲装,白色的卫衣,下身一条烟灰色的直筒牛仔裤。
有些怪异的着装,放在他身上极其不合适。偏偏还给她备了一套一模一样的衣服。
宴宴茫然的看着他像摆弄玩偶一样摆弄着自己的身体,直到穿上一模一样的装束时,无神的眸色里才染上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是冷的,裹着糖衣,蘸着蜂蜜的。撕开伪装才见得到的恶意。
裤子有些长,宴宴光着脚在地板上蹦腾,两只手指掂着裤管,露出细细的脚踝,像蝴蝶一样蹁跹着。
殷离站在旁边看着他,眼神温和,少有的笑意。
他是常笑的,在她面前。
他将宴宴拖到怀里抱着,让人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揉着她软软的头。
下巴搁在耳朵边,小声的说着什么,缱绻又绵长。
宴宴神游天际,懵懵懂懂的点头摇头,最后只记着他说:我今天去学校讲课,下班了回来带你去玩。”
那双眸色深沉的眼睛上,鸦羽般的长睫晃了晃,心底落空了半晌。
她压着滚烫的情结,却耐不住脸颊的烧红。想要挣脱怀抱,又不敢明目张胆。
宴宴对外面的向往超越了一切边界,她逢场作戏着,装腔作势着,抵到了这天。
却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无措。
收敛着外泄的情绪,宴宴装若无意般的笑了笑,比刚刚那份笑要真诚许多。
却仍旧不是对殷离的。
在殷离走后,宴宴问了阿威这句话:“虚与委蛇是什么意思呀?”
宴宴捧着比脸大的碗,仰着头看着站在餐桌旁一脸沉寂的人,像个活死尸。
一动不动。
阿威反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他肤色暗,倘若白个度,或许还能窥探到面颊上类似于小姑娘般的烧红。
极不自然,笨拙的可笑。
他也没什么文化,愣头青似的摇头,最后想起什么跑到外面待了半晌。
回来时,公事公办一脸正气的说着解释。
宴宴有一瞬间的失去神采。
不是因为那个词,只是他跑起来的模样像极了一个人。
她主动丢下的,也不可能再见到的人。
……
首都的天转眼就变,气温降了不少。风里裹着的凉气像刀子似的,吹到人身上刻骨的刺儿。
路上的行人跟着打个哆嗦,两腿的战战兢兢的。
殷离开着车进了A大的南门,找了个位置停车。
校路林荫道旁的树仍旧是茂盛的,有那么几颗掉光了叶子,孤零零的站在外围。
显得有些萧索。
路上不少打量的目光他都习以为常,殷离手揣在卫衣兜里,高大的身影微微佝偻着,覆盖在地面是厚重的阴影。
进了教室,空荡的大型会议厅挤满了人。
他开课讲心理,一个学期课不多,上的也是选修,偏偏最难抢。
规定人数外总是有多余的人来蹭课。
殷离站在讲台上,底下就安静下来。
往日里西装革履的人今天难得的休闲了一翻,显得整个人都亲近了不少。
虽然面上还是难掩的疏离冷清,却也是不常见到的宜人气候。
殷离今天分析的是心理疾病。
本该讲到性别偏差这类时他跳过了,底下乌泱泱一片人中举起一只手。
殷离瞥了一眼,没理会,接着往下讲。
在快结束自由讨论环节,殷离将人叫起来。对方是个男生,长得白白净净的。
动作间殷离皱了眉。
“有什么问题吗?”殷离一向冷静自持,沉稳着问他。
“为什么性别偏差会被归类为一种心理疾病?”
他眼底有一种接近偏执执拗,是不解。
殷离看着他,指尖转动的粉笔,在一旁的多媒体设备上碾了又碾。
他看着书本上那段清清楚楚的描述,眼神有些冷。
教室里安静下来,都是扫视的目光,带着打量和新奇的注视。
“那你认为它属于心理疾病吗?”
殷离反问着。
男生有些怔忡,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在我有限的认知里觉得,如果存在这种情况,不管如何被定论,只要有人能够接受并且认为合理就不存在疾病这种说法,顶多是一种选择。据我了解国内的机构里,不是只有通过干预疏导强行扭转认知的医院,还有合理引导,正确认知接受这种情况,并且给予帮助的机构。存在即合理,至于要选择怎样的存在,就要看自己了。”
殷离说完,见到男生一脸失魂落魄的坐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下课时点了个名,才知道男生叫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