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节

    “王爷!王爷!”威王府,小厮从外面急步跑进来禀报。
    威王正在书房与幕僚商量政事,见下人不懂规矩闯进来,面露不悦,正要发火,却被对方一句话给打叉。
    “王爷,娘娘被皇上训斥,说要将她打入冷宫呢。”
    这话不仅叫威王变了脸色,就是一众幕僚都齐齐惊住。
    威王眼眸深深,望着那小厮,“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娘娘跟玉妃娘娘起了争执。皇上大发雷霆。”小厮急得上火。
    威王立刻叫了侍从,“快去给本王递折子,本王要进宫探望母妃。”
    侍从一惊,“王爷,这还不到日子,您进不去呀。”
    幕僚出主意,“王爷,您可以求见皇上。国事为重,皇上一定会见您的。”
    威王想了想,点头应了。
    他回后院更了亲王服饰,骑马进了皇宫。
    他在御书房外等候,迟迟没能等到皇上前来。
    秀春宫,淑妃娘娘已经哭成一个泪人,皇上阴沉着脸,坐在主殿下,转动手上的扳指,对她的哭声置若罔闻。
    不一会儿,有太监来报,说是威王在前殿求见。
    皇上挥了挥手,却没有动身的意思。
    就在这时,玉妃娘娘姗姗来迟,进了大殿,便给皇上和淑妃行礼。
    淑妃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只是根本不敢造次,头也不抬。
    皇上招手让玉妃靠近。
    玉妃上前,靠在他怀里,“皇上,淑妃姐姐也是一时之极说错了话,您就不要责难她了吧。”
    皇上抚了抚她的小脸,“你都被她吓成那样,还为她求情。可是人家领你的情吗?”
    玉妃低低道,“可是……可是她说的也是实情啊。臣妾身体不好,也不能为皇上开枝散叶,将来……将来还得指望威王善待臣妾……”
    提及此事,皇上怒火中烧,恨恨瞪了淑妃一眼。
    淑妃哪还有之前的得意,瑟缩了下身子。
    玉妃不忍再看,身子不自觉抖了抖。
    皇上猜到她是害怕了,拍拍她的背,“你别怕,她不敢把你怎样。”
    “可是威王是皇上得意的儿子。您就算不看淑妃娘娘的面子,也要看威王啊。臣妾不想您为难。就这么算了吧。”玉妃善解人意道。
    皇上抚了抚她的小脸,这是害怕威王会报复她呢。
    皇上左思右想,到底不好太伤威王这个儿子的心,可是就这么放了她又有些不甘心,“可是她对你出言不逊。不罚不足以震慑宫规。”
    玉妃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皇上,不如就叫威王替臣妾寻一块石头来。子代母过,也算是将功折罪了。”
    皇上一怔,“什么石头?也值得你如此稀罕。”
    玉妃不好意思道,“臣妾是八桂人,那里盛产草花石。虽然不珍贵,但臣妾自打入了宫,就再也没见过。皇上若是能将此石寻来,臣妾就知足了。”
    皇上听她所言,这石头极难寻得,便觉她善解人意,心里更柔软了几分,想了想,最终还是答应了,“朕应了你便是。”
    说完,他免了淑妃入冷宫的决定。示意贴身太监去前殿宣读他的口谕,而后携着玉妃往玉娇宫而去。
    威王得知母妃没有被打入冷宫先还松了一口气,待听说要他去八桂寻草花石,又觉得此事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皇命难为,只能躬身应是。
    威王离开,皇上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将献王放出来替他处理国事。
    经过上次的事件,献王比以前进步不少。整个人也沉稳许多。
    皇上将折子分了一半给献王,玉妃娘娘那边遣宫女前来,说是有事,皇上对玉妃怜惜不已,带着贴身太监匆匆离去。
    “爱妃?这是怎么了?”皇上进了玉娇宫就见玉妃正在抹泪。
    楚楚动人的美人,不染世俗的眉眼,哪怕垂泪都美得动人心魄。
    皇上坐到她身边揽她入怀,“爱妃,怎么了?是不是又有哪个不开眼的人欺负你了?”
    说话时,眉眼凌厉扫视着殿下侍候的宫女太监。
    玉妃忙道,“皇上,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想起我的亲人了。”
    皇上闻言笑了,“既然爱妃想他们,那朕下旨接你亲人入宫,也好解了你的相思之情。”
    玉妃默默摇头,“那些活着的人,不见也罢。可是那些死去的人,却是见不到了。”
    说到这里,她跪到皇上面前,“皇上,臣妾有罪。”
    皇上想要扶她起来,她却摇头不动,“臣妾自小跟着父母颠沛流离,隐姓埋名过生日子。可是前阵子,臣妾偶然得知自己原来姓袁。父母之所以离开族地,只是因为大伯父出了事。”
    皇上面色微拧,“出了何事?”
    沉玉便将二十多年前,袁正则任主考官,因泄题一事,全家被杀。族人也受了牵连,在祖地待不下去,只得到别处定居。
    皇上没想到沉玉竟是袁家的女儿。
    只听沉玉道,“大伯父若是真的泄题,臣妾对此事绝无怨言。但是臣妾父亲自小便告诉臣妾,大伯父是个正真无私的人。臣妾肯请皇上彻查此事,还我袁家一个公道。臣妾也想认祖归宗。清清白白做人。”
    皇上久久没有说话,直到沉玉被她哭得没办法,终于心软答应。
    此事很快传到皇后耳里。她听后,勾了勾唇角。原来他也会为美人让步。她还当他一直都是铁石心肠呢。
    掌事姑姑没想到沉玉这么厉害,居然只是哭了一场,竟叫皇上答应了。
    皇上以前再宠爱淑妃,也只是赐予她东西,该利用的时候,绝对利用得很彻底。
    要知道一旦查清袁家是冤杀的,皇上可就要被史官记上一笔“冤杀臣子”的污点了。
    皇上不想当他的圣主名君了?
    难不成他真的爱上了沉玉?
    皇后听到她的嘀咕声,握笔的手顿住,随即又若无其事松开,“他爱的不是沉玉。他是自责,自责自己当初没有保护好初桃。”
    初桃是皇上还是皇子时的宫女,一直照顾他起居。当他被太监宫女苛待时,是初桃将自己的饭省给他吃。她像个大姐姐一样照顾他,爱护他。
    可惜后来,她因为容颜绝色,被当时的太子意外撞见,太子向他讨要。那时的皇上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自然不敢得罪太子。于是将她送给太子。她走的那晚,哭得肝肠寸断。
    初桃入了太子府,不到三天就死了。皇上越发恨自己没能保护好初桃。
    皇上之所以宠淑妃,只因她跟初桃长得有三分相似,换成更相似的沉玉,皇上自然更宠她。
    “事成之后,将袁家送来的二十万两银票交给献王吧。他现在很需要钱。”顿了顿,她又补充一句,“让他叫甄博儒悠着点儿。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万一威王党的人发现他做的小动作,户部尚书的位子恐怕要拱手让人了。”
    掌事姑姑点头应是,“娘娘?袁家这么有钱。您为何不让献王拉拢他呢?”
    皇后沉吟片刻,“若是叫献王拉拢,岂不是叫他知道玉妃是我们的人。现在不宜打草惊蛇,以后若真能用得到他,再招揽也不迟。”
    这袁莫卿究竟是敌是友还分不清。她可不希望自己的计策出岔子。
    掌事姑姑一想也是。便也丢下这话不提。
    皇上命大理寺彻查袁家舞弊之事,因为涉及当朝太师刘子孺,这案子又交由献王当主审官。
    结果在半个月后出来了。
    这些年,袁莫卿一直没有放弃寻找线索,他将人证物证交由大理寺,献王审问过后,又审问刘子孺。对方自然矢口否认。
    可人证物证确凿,献王禀告过皇上,搜查刘府,很快从账本中得知,二十多年前,刘子孺确实发了一笔财,这财来路不明,一看就有蹊跷。
    问过刘子孺,对方也答不出来。而刘家人更是一问三不知。
    皇上看过奏报,命锦衣卫撬开刘子孺的嘴。
    经过一天一夜折磨,刘子孺终于开了口,承认自己嫁祸袁正则。
    此事水落石出,皇上当即抄了刘府,贬了刘子孺的官,将全家下狱,于秋后问斩。
    柳木白得已恢复袁姓,并且也能参加科举了。
    这天,柳木白带着柳宝通前来拜谢江舒涵的帮忙。
    他叫下人呈上一个大箱子,下人将里面的瓷器一一摆放在桌子上。
    柳木白笑着介绍,“上次我见夫人喜爱曜变天目盏茶碗。便叫人买了一套这种黑釉瓷。这些全是天目釉的瓷器。”
    江舒涵哭笑不得,感情她以为自己喜欢的是黑釉瓷。也是啊,那曜变天目盏,图案古怪,不符合现在的审美,也难怪他会误会了。
    不过江舒涵也没纠正,这些瓷器虽不值多少钱,却是他花了心思的。
    江舒涵很给面子收下了。柳木白见她没拒绝,又给她介绍各种瓷器的区别。
    天目釉按其釉色、纹样、产地、收藏者等不同,有各种名称,如变天目、灰被天目、白天目、油油滴天目、玳瑁天目、兔毫天目、鹧鸪斑天目、星盏天目、木叶天目、吉州州天目、河南天目、德德清天目、山西天目、山东天目、红油油滴天目、濑户天目、妙国寺天目等。
    这些瓷器胎体厚实、坚致,色呈浅黑或紫黑,比曜变天目要幸运,专供宫廷用的黑盏,是以存货量极多。
    江舒涵赏玩过后,问起柳木白接下来的打算,他却道,自己考虑成家。
    江舒涵惊讶看着他,“你还没成家?”
    他瞧着怎么也三十四五了,居然一直没成家?别说古代了,这年纪在现代都有点晚了。
    柳木白摇头苦笑,“之前我在我爹陵前发过誓,若是不能恢复袁家名声,我终身不成家。”
    江舒涵心里暗叹,自己哪怕穿越这么多回古代,她还是不能明白古人对誓言的看中。
    柳宝通拿着糕点站在两人中间,一开始还小口小口吃着,听到大哥的话,突然不吃了,左看看,右看看,眼睛一亮,上前握住大哥的手,“大哥,你娶江姨,好不好?”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
    江舒涵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柳木白更是羞得整张脸都红透了。他皱眉冷斥,“瑞生,不得胡言。”
    柳宝通噘嘴,“我怎么胡说了。不是你说的吗?江姨知书达理,秀外慧中……”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柳木白一把捂住了他,不让这小子再胡诌下去。
    柳木白根本不敢抬眼看江舒涵。他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
    身为商人,柳木白在外行走,接触过不少官员,男女都有,他们面对他时,好像天然有一种优越感。
    就比如威王,明明在招揽他,却一副“我花你钱,是给你面子”的表情。让他总是对这类人心生不喜。
    可是江舒涵不一样,她明明也是官家小姐,却从来没用那种眼神看过他,待瑞生更是细心周到。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其实也想娶这样的人为妻。倒不是看中她的身份,而是她这样洒脱,开朗爱笑的女子,相处起来很轻松。
    只是他也知道自己是商人,哪怕他现在恢复身份,也依旧只是个白身,配不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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