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了?”一个男声温温和和地响起,里头听不见半点着急的意味,听着甚至还相当有闲心调侃自己的合作伙伴。
对面树下的人穿着能隐藏自己身形的斗篷,来时还带了几分火气,以为能得到对方和自己相同的反应,没想到这人倒是不急不缓,显得她沉不住气似的。
王夭夭深呼吸了几下,在心中安慰自己:
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她一定要让自己恋人以最完美的姿态活过来,她要给那人全世界最好的东西,强健的躯体、能辨清浊的眸子、牢固的魂魄……
现在距离终点,已经很近很近了。
“怎么,韩先生的妻子跟旁人结了婚,听你这口气,倒像是想让头顶的草原再长一会儿?”
在被沈棠针对的时候,王夭夭恨不能用铁索绞断她的舌头。
然而轮到了自己开炮的时候,她又多少能体会到嘴炮别人的舒爽感。
韩铭一时无言,只能微笑,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镜片将他眼里的情绪淡化三分,倒有些让人摸不透深浅的意思:
“急什么。”
他慢慢道:“你会失败,只是因为你找错了合作对象。”
王夭夭正欲辩驳,听见对方不紧不慢揭露自己的打算:“今晚谢家人会找机会让谢曜灵离开,到时候我自然有办法带走属于我的东西。”
“至于你能否得偿所愿,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王小姐。”
王夭夭没想到他竟然能搬动最不可能的合作对象,当下就有几分愕然:“……谢家?”
谢家为什么会和韩铭合作?
这韩铭究竟是什么来路?
发觉王夭夭不自觉在树前站直了身形,韩铭俯身从自己的脚下捡起一片半枯半绿的叶子,看着那一半生机勃勃,一半苍老枯萎的叶片脉络,他漫不经心地答道:
“现下告诉你也无妨。”
“当年将黑蛇双目炼化成明镜台的那位道学前辈,善水道人,是我韩家的老祖。”
“因为心慕一位没有半点可能的佛家弟子,她取了那黑蛇的眼睛,炼化成这宝物,才取名为——明镜台。”
六祖慧能曾说过一句偈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王夭夭愣了一下,从记忆里搜寻了一下韩姓,儿时她曾经翻过玄学界如今的世家汇编,依稀记得清代左右,确实有一家为韩姓。
只后来莫名断了传承。
这样的家族在历史上有很多,要么是因为人丁稀少,要么因为跟外姓通婚,渐渐地就将自己原本的血缘散开了,哪怕曾经风光无限又辉煌至极,最后依然逃不过销声匿迹的命运。
即便如今看似风光的王家和谢家,比起曾经,现下的声势也只能用寥寥来形容。
有诗云:“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用来形容如今的两家,也是极合适的。
王夭夭站立半晌,对他抬手做了个后辈的手势,叹了一声:“原来是韩家的前辈,失敬。”
难怪整个村子,就韩铭一个人能从那龙山的诅咒里挣脱出来。
原来是玄学同行。
韩铭表情却是淡淡,比起谈其他事的温文尔雅,说起他的家族,却反倒是触了他的逆鳞似的。
“韩家百年声誉,到我这一辈传承者已少,我却因为一步踏错,以至韩家一脉在玄学界彻底断绝,早已不剩半点脸面去见列祖列宗,更当不起你这‘前辈’一词。”
他不笑的时候,那颜色不太深的眼瞳便显得冷冷淡淡。
被毫无情感的镜片一格,竟然将平日里那些残存的人情味儿都驱除了,甚至还放大了身上的冰冷。
王夭夭终于察觉到他身上遮掩许久的那股威胁感。
她张了张嘴,最后低声笑了一下:“既然如此,我算是上当了吗?”
明镜台是韩家家承的宝物,而她居然当着人家最后一任家主的面儿,说要得到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