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以为的不可能变成了现实,萦绕耳边,缠绕心头的担忧还是发生了。作为姐姐,作为师父,她还能说什么?
什么是心如死灰,大抵如此。她曾说过只要翎儿活着,可以付出一切,可眼下的这代价,太沉重,重得她透不过气。
天将暮,雪乱舞,葫芦园里的雪如柳絮飘扬。结冰的湖面,倒映出凌钰朦胧的身影,她静默不语,任凭纳兰翎如何逗,都没有笑意。
葫芦园内,桃林、梅林相依而长,梅花盛放,香雪如海,浅浅积雪覆盖在上,美得无暇。
凌钰失魂落寞地走在梅林,无心赏景,即便花开得再艳,也温暖不了她的心,入不了她的眼。
“师父~”纳兰翎拖着撒娇式的尾音,凌钰像没听到似的继续走,她丧气地叹了一口气,真是摸不清师父性子,不知为何又突然不开心。
这么美的风景也让她无视了,纳兰翎托腮思忖,望着那片桃林枯枝,计上心头。她熟稔地飞了上去,在桃树间跳来跳去,记忆虽失去了,但踏影飞流耍得从容自如。
“师父,这轻功可是你教我的?”说罢,她落在一根细小的枝头,稳如泰山,她甚至不知自己为何要这样逗她,这种上乘轻功,在雪上行走如风并不简单,或许能让师父宽慰呢?
凌钰美眸未动,只是站在湖边愣愣出神。再平静的湖面都会起涟漪,再淡定的人也会心起波澜,只要心中有情,便会受其困扰,哀其失去,正如此刻她的心,低到了尘埃里。
“过分,还是不理我!”纳兰翎气得想跺脚,怎奈立于枝头不能乱来,她轻点脚尖落在树干上,掬起一把雪气愤地向凌钰洒去。
她以为凌钰会机敏地躲开,可雪团却恰好落在了她头顶,在银丝间开出了花,融于一色。凌钰回眸,目如寒星,似有怒意,惊得纳兰翎脚下一滑,往地上摔去。
凌钰本能想去接她,可想到纳兰翎的轻功哪里会真的摔下,指不定又是故意如此,便停下了脚步。
“哎哟~”纳兰翎只觉得脚踝咯吱一下,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翎儿!”凌钰心中一惊忙上前,纳兰翎突然抱着双臂,闭眼叫道:“我错了,不要把我扔水里。”
凌钰愣住,心噗通噗通地乱跳,失神地望着她,“你,你说什么?”
“我…我说什么了?”纳兰翎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莫名其妙的那句话。
“你想起什么了?”凌钰一脸期待,甚至有些紧张,她想起来了吗?是想起八岁那年因为从树上用桃子扔自己被丢进了莲花池,还是想起在凌云阁曾经被自己扔到鳄鱼池?否则她怎会忽然说这句话?
凌钰从未这么期待过她恢复记忆,在心情如霜的时候,给了她点点希望。
“没有,莫非师父以前经常把我丢水里?”
凌钰哑然失笑,她怎会想起来呢,从鬼门关走了一圈,不丢掉半条命已是万幸,难道还奢望她什么都记得,世事尽善尽美吗?
她贪心了,她不该贪心的。
凌钰无力地叹口气:“师父答应过你,不会再把你丢水里,何况这湖面结了冰,如何丢得进去。”
“我重啊,你丢我进去指不定冰面就开裂了,没准还能炸出几条鱼来。”纳兰翎的话逗笑了凌钰,她终于转悲为笑,只是淡淡的愁容还如乌云一般,聚集在眉心。
凌钰注意到纳兰翎一直抚摸脚腕,“脚伤着了?”
“不知道,有点痛。”
“我看看。”凌钰查看她脚踝处,手指轻轻探去,竟肿了。她心疼地斥责道:“轻功都白练了是不是,这种高度都能摔伤自己。”
“我,分神了嘛,谁叫师父你不理我,我一个人跟唱大戏似的,我以为你会接住我呢。”
“我以为你不会摔下来。”凌钰眉头蹙得更紧,她跟个孩子计较什么,自己暗暗生气,与她较劲,现在摔伤了还不是自己心疼得紧。
失去记忆后的她做错什么了?她什么都没做错,自己还与她置气,实在不该。
“师父,你若有不开心可以告诉我,不要你去以为,我也在自以为是的以为,结果呢,看吧,苦了我这只脚。”说罢她心疼地指着脚踝说:“也不知你这牺牲能不能换回师父美人一笑,要是再不理我啊,我得上九天揽月了。”
凌钰轻笑,阴霾的心情渐渐扫去,她挽着纳兰翎手臂,温柔说道:“起来看看还能不能走。”
“我试试。”纳兰翎右脚向前踏去,刚刚着地便吃痛地倒下,凌钰稳稳扶住她,弯下腰,说道:“上来,我背你。”
“师父这么瘦,还是不要了。”纳兰翎哪里舍得压在她清瘦的脊背上。
“又不是没背过你,快上来。”
“师父以前也背过我?什么时候,是在什么情况下背我的?扭伤脚?受伤?”纳兰翎兴致勃勃地四连问,让凌钰无奈地摇头,她没有回答,轻轻一拉将纳兰翎背起。
葫芦园里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凌钰背着纳兰翎在雪地里行走,她贴着凌钰,心里说不出的欣喜,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纳兰翎无法形容,像小时候吃了糖果一般,甜甜的。
凌钰三千银丝,隐隐含香,令她沉醉。沉浸在这无边的温柔里,纳兰翎蓦然想起,师父这样外冷内热的人,不知有没有喜欢的人,什么样的人才能拥有她的心呢?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