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悯那个可怜的原主,遭受了十几年的痛苦,又怜悯接盘的自己,不过两次,已经是在鬼门关上走了几遭,恨不得当场疯掉,若是次次如此,想来他会真的忍不住,提早给自己一个解脱。
璃月也颤抖着伸出手,按上他的肩膀,却不知是想安慰她,还是从这稍许的触碰中,让自己惶恐的心得到一丝慰藉。
“这寒冰魄倒是不难解,辅药也不难寻,只是我不建议你现在就解了毒。”黎吻拉过他的手,在略微冰凉的手心上划拉了两下,继续道,“一旦寒冰魄解了,你的蛊便再也压制不住,而这蛊,它现在不发作,我也没法确切分辨,等到下次发作之时,我观察了症状再取些血,确认了蛊的来源,才能进行下一步。你知道自己发作的具体时间吧?”
夜子曦沉默地点点头,心跳地厉害。
下一次吗?
他不知自己此刻是个什么想法,是突然看到希望的欣喜,还是要经历下一次的绝望呢……
“安啦安啦,”黎吻看着夜子曦一副苦大仇深,以为他是怕痛,伸手在他掌心挠了挠,严肃紧绷的脸瞬间垮了,嬉笑道,“虽然没法立刻帮你解毒,但是帮你减轻痛苦我还是能做到的,放宽心,只要按照你平时的方法来就好。”
“谢谢,”夜子曦冲他感激地笑了笑,想到了什么,正色道,“麻烦你,这段时间帮我多照看一下小允,他的身体太虚弱了,你看看能不能想什么办法?”
“小允?”黎吻歪了歪脑袋,有些不解,在看到夜子曦眼中诚挚的关切之后,福至心灵地一拍脑门,“哦,他啊,我不是说过了吗?他没事,不过是失血过多,又有些疲劳过度,好生修养补补血就好,话说这么小小年纪的,不应该啊,你看上去也不像是不让他吃饱饭的,也没什么先天不足之症……”
夜子曦感到舌根阵阵发苦,轻叹了一声,“都是因为我,”可说了这么一句,又不知该如何继续坦白。
“我的病症,若需要缓解,则需饮人血,他便……”夜子曦说着说着,语调越轻,眼中满是痛苦和自责。
“这样啊……”黎吻有些若有所思,想起那个自始至终不曾出声,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孩,明明是那般瘦弱的身体,竟然不惜为别人献出自己么?
胸中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意,他豪气地拍了拍夜子曦的肩膀,道:“那他一定很喜欢你,放心,我会看好他的,保证给你补得白白胖胖。”
“话说,”他收回手,有些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了这么久,我有些饿了,有没有吃的?我想吃中午那个白白嫩嫩的东西……”
原本严肃悲伤的气氛被一扫而空,这么一打岔,连夜子曦都无奈叹息,又好气又好笑,这人,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心里大致有数之后,知道这事急不得,夜子曦也渐渐放松下来,在这里安心住下。
浮罗教所处的断天山脉本就偏北,入冬之后更是苦寒难捱,对于他这幅身子来说,更是煎熬,所以暂定在这里多逗留一段时间,起码等到大雪初融,再启程赶回。
于是这段时间,几人便过上了少有的舒心日子,只是璃月和韩枫还在外拼命奔波,搜集着所有关于外域的资料。
这天晚上,夜子曦领着萧君逸和黎吻在院内赏月,不过初冬,他就已披上了厚实的大鳌,手中甚至还捧了一个手炉,完全没半分习武之人寒暑不浸的魄力。
黎吻一面吃着盘中的点心,一面叽叽喳喳说着以前在谷内的一些趣事。
他说到以前青衫老人第一次带他进林子,竟把他给忘了,让才五岁的小黎吻在林子里哭了三天才被找回去。
又说到那人第一次为他烤肉,竟将烤焦的部分丢给他,然后自己吃了里面半生不熟的,丝毫没有带小孩的自觉。
夜子曦含笑听着,手上轻轻梳理着萧君逸的墨发,小崽子最近越发喜欢粘着他,不是拉拉小手,就是往他腿上躺,倒真有往幼儿化发展的趋势。
他刚想开口接话,动作猛地一顿,神情产生了一瞬间的迷茫,周遭的所有声响都被放轻放缓,直至完全听不见,就像丧失了五感一般,眼前也是一片昏暗。
而此刻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却是一阵诡异的笛声。
起先很轻很缓,然后音调陡然拔高,尖锐地逐渐刺耳,节奏越急,像是在催动什么东西一般,又像是在传递什么信号,召集着什么。
夜子曦侧耳仔细听着,脑中只剩下这诡异的调调,恍惚间,头脑发晕,掌心猛地传来刺痛,那嗡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渐渐盖过了笛声。
他缓缓回神,有些迟钝的大脑重新开始运转,朦朦胧胧间看到有人立在他面前,似乎伸手在摇晃着他的肩膀,又轻声喊了些什么,却听不真切。
“……吗?……喂……”
又过了一会儿,那股笛声彻底消失,失去的五感重生回归,夜子曦才发现黎吻站在一旁,对着他的耳朵大吼,小崽子则捏着他的手,不断地摇着,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惊慌。
“我……怎么了?”他有些茫然,似乎还没从刚刚那一瞬间的失神中恢复过来。
“你吓死人了,怎么突然就傻掉了,怎么喊你都听不到?”黎吻伸手探向他的脉搏,半响收回手,轻声嘀咕道,“也没什么事啊,怎么搞的……”
“听不到?”夜子曦眨了眨眼,努力开始回忆,“不对,我听到了,那是一阵笛声,音调很奇怪……”
他拧着眉,仔细回想,却愕然发现,明明是那么诡异的声音,现在却是一个调也回忆不起来了,大脑里一片空白。
“笛声?”黎吻左右看了看,又探手摸了摸他冰凉的额头,摸到了一手冷汗,“没有啊,你听错了吧?我什么都没听到,你听到了吗?”他转头望向萧君逸,却发现这小孩根本没搭理他。
萧君逸目光死死盯着夜子曦苍白的脸,握住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却渐渐收紧,越发用力。
他知道的,这人不会说谎,如果他说听到了,那就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