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浅在里间等了许久也不见陆既明回来,正要出了里间寻他,不想却迎面撞上折返回来的郎中,眼见外间无一人影,忙问郎中道:
“医师可知方才与我一同来的那位公子去了何处?”
陈郎中听完却是眉头一跳,方才那位公子称其娘子,极尽缱绻回护之态,而这小娘子却称呼的这般客套,若不是方才见两人一同过来,还以为是不识哩。
又想起方才那公子多付了许些诊金,叫也不应,只脸色沉沉步履匆匆不知去往何处,因答道:
“我未曾留意,只看着向北去了,不过门前那马车应是在等你。”说着往门口虚虚一指。
陆浅顺着看去,果见那御车的宫人垂手立在车前,正要向车前走去,却听那郎中喊道:
“夫人且留步!”
陆浅回头,见那郎中拎着几副药,边塞过来,边道:
“方才那公子多付了许些诊金,小店微薄一时周转不开,因开了几副药。夫人回去要多注意些身子,莫要贪凉,待这几副药用完,宫寒之兆应是可尽除。”
陆浅知是这郎中误会了自己与阿弟的关系,现下却无心解释,只那郎中说的宫寒着实让人心头一跳,因问起来,郎中解释了一通,越听陆浅却越觉心惊肉跳。
想芳漱姑姑为她买避子汤之事定是要包不住了,现下速速回宫才是正道,因急忙往外赶,正要上马车,不想却见表哥不知从何处走了过来,似顺口问道:
“方才见阿浅与圣上一起,不知要去往何处?”
陆浅听他如此问来,心中大呼不妙。
程云峰本与几同僚好友本欲去逛庙会,相约于此地茶楼,虽则庙会不过舞龙舞狮小儿把戏,但近处报恩寺算测姻缘却是远近闻名,因想私下与阿浅算上一卦,故组了这约来掩人耳目。
方才在茶楼上见友人在楼下与人起了争执,闹得整条街人仰马翻,就要下来劝解,不想却见有人当街抱着一女子,轻裘宝带清隽出尘,不正是陆既明!
再看那女子虽遮了面,然皓腕俏嫩,素手纤白,不是陆浅还能有谁!
程云峰这是自猜得那秘辛后初次见两人这般亲近,未得见时尚能道是假作不知,真得见了却是如遭雷击,心神俱震。
陆浅知方才与阿弟当街那般亲昵表哥定是都瞧见了,自己需得给表哥一个解释,然方才那举动已绝非姐弟亲近解释的了,也绝非一两句话说的清楚,现下姑姑的命要紧,只上了马车掀起帘子道:
“表哥我现下有急事,来日再会。”
程云峰抬头时却只见车马扬起的尘烟,想她竟连解释都不屑于给,不由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狠狠砸向一旁树干。
芳漱姑姑跪在这东偏殿已半个时辰了,这是珍和殿最黑暗阴冷的所在,白日尚需点灯,膝底的寒气顺着筋脉侵入五脏六腑,欲打颤却不敢妄动,然上首那人却从未看一眼,只时不时拨弄下案上灯芯。
烛火摇曳,半明半昧。
芳漱姑姑只觉双腿麻木,再难支持,只拼命攥紧了裙袂,抑住身子颤抖。心中却知,宫中处处皆是他的眼线,事情败露是迟早之事,若能以自己薄命换来公主不必再遭这背德乱伦之事,也不枉了此趟。
越是如此想,身子却是绷得愈紧,颤抖的愈是厉害。
好似这边动静终是引得了那人注意,那人斜睥了一眼,冷笑道:
“姑姑可知朕在想什么?”
芳漱姑姑知定不是要自己回答,果见那人停了几息,继续道:
“朕在想,姑姑果真是个蠢人。也是,若不是蠢,怎会在当年端娘娘去后就被发配到了别处,连八公主都护不住。”
芳漱姑姑闻言却是呼吸一窒,眼眶发热,攥紧了衣袂,端娘娘去后宫人按名册各自分配,她人微力薄,求告无门,终被配到了他处,令公主小小年纪颠沛流离受尽苛待,此事本就是她今生之憾,杀人诛心莫过如是。
陆既明见她反应强烈,冷笑了一声,继续道:
“姑姑来之前朕已说了明白,何事不该看,何事不该做,姑姑竟是都犯了。”
芳漱姑姑早便知自己犯了大忌,定是往生无望,死前定要将话说完,才不枉这一遭,故伏低身子行了个大礼,扬声道:
“圣上恕奴失礼,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请圣上听奴一句,奴与公主之心天地可鉴,公主幼时无人教引,人事懵懂,不知与圣上行了何事,公主现已与镇国公世子谈婚论嫁,终有一日为人妻母,莫待那时让她怨恨陛下。”
芳漱姑姑说完只觉空气似静止了一般,抬头却见圣上半张脸被烛火映照,半张脸隐在阴影中,目若薄刃,鼻似悬胆,唇含讥诮,恍若玉面罗刹再世!
却见罗刹轻启薄唇:
“你既提八公主,朕自不会要你性命,不若斩断手脚逐出宫外,姑姑倒也不必似现下这般操劳。”
陆浅刚一寻来便听得这一句,登时心下一跳,跪到地上,膝行上前,拉住陆既明衣摆,急忙道:
“阿弟!是我让姑姑去寻的避子汤,姑姑不过听命行事,阿弟莫要降罪于她!”
陆既明闻言却是一笑,冷冷的瞧着她,缓声道:
“从前你怎不知事后要寻避子汤?偏姑姑来了你便知了。我劝阿姊莫要再与我耍这些小心思。”
陆浅对上他冰冷的眼眸,自知以往背着他做的事定是瞒不过他的耳目,忙心虚的低下头来。
谁知陆既明却不罢休,捏住她的下巴抬起脸来,逼视着陆浅闪烁的眼眸,冷声道:
“阿姊真的以为朕毫无底线么?”
陆浅心下一凛,再不敢答,只软软的看着他,以求他莫再怪罪。
陆既明松开陆浅,冷冷的撇了她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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