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黎锐卿还在望着自己,她垂眸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床榻上的新鲜肉.体,点头:“伤痕有些多,皮肤也不算细腻,都比不得我,我无需害羞。”
黎锐卿无力地躺在床榻上,在床榻上女子独有馨香的包围下,仰视着榻前的苏满娘。
一瞬间他甚至感觉,苏满娘看他的眼神根本不是在看一个被城中众多少女垂涎的第一美男,而根本就是一条案板上的猪肉。
联想到这个可怕的比喻,他喉间不由一哽。
“莫非你是磨镜?”他脱口而出。
苏满娘:……
这极为熟悉和相似的对话,让苏满娘一噎,心情一度复杂,表情微妙。
索性,还没等她想好怎样回答,六巧就从外面整理好了火塘推门进屋:“小姐。”
苏满娘马上从屏风后走出,带出一盆血水。
六巧睁大眼睛:“不是,小姐你今天不是刚来吗?这出血量怎么这么大?”
苏满娘的脸轰地一下红了,不自觉地红到了脖子底儿,红到耳朵尖儿。
她瞪了六巧一眼。
刚才给黎锐卿处理伤口时都没怎么察觉,现在经六巧这一提醒,她才发觉下.身凉得厉害。
她凑近六巧,小声将事情说了一遍,而后道:“你出去时小心些,将这血水泼得远点。”
六巧连连严肃颔首,只是看了眼苏满娘,心中莫名担忧。
她记得最开始小姐与黎将军相遇时,黎将军就是这样受了一身的伤,鲜血淋漓的,如果不是遇到她们,还不知能不能捡回一条命来。
现在这眼见着老爷和夫人都出了孝,小姐和未来姑爷也快要走六礼了,未来姑爷这又是一身的伤……
这姑爷该不会是命中带煞,根本就是个注定早衰的命吧。
六巧控制不住的在心中瞎想,面上却乖巧的接过血水盆走出房门,寻了个地点将血水都倒了出去。
屏风后,黎锐卿看向苏满娘:“血量有些大?”
苏满娘保持镇定:“今天出门时,不小心咬破过舌头,血量有些大。”
黎锐卿:“嗤。”
他信了她的邪!
没一会儿,六巧又走回屋内,询问:“小姐,黎将军身上换下来的那件衣袍要不现在也给我?我趁着大家都没回来给清洗一下,再放在火塘外边烤烤。”
苏满娘回头看了看,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又回到屏风后,询问黎锐卿:“可用帮你去通知黎府的管家?”让对方过来接人。
总不能让他一个大男人,就这样在她房间中休息。
就算现在两人已经定了亲,在正式成亲之前,还是应避嫌得好。
苏满娘的问话,让床上正在闭目小憩的男人缓缓睁开眼帘。
黎锐卿原本正在回忆着自己今天的行动,思考着其中是否有疏漏和自己未曾发觉的关键。听到苏满娘这样问,他思忖了一会儿,突然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闻筠,我饿了,可有吃食。”
苏满娘:……
今天正月十五,府中大部分下人都出去看花灯去了,包括厨房中的几位厨娘。
她低头看了看床上仿若一下子没了元气的男人,拒绝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试探道:“很饿?”
黎锐卿点头:“饿,晚饭都未来得及吃,饿到头昏眼花。”
苏满娘抿了抿唇,心说那是失血过多后的正常反应,与饿无甚干系。
“那你稍等一下,我去厨房看看。”
不过在走之前,她到底还是去了旁边的侧间,将自己身上已经变得有些湿漉漉的裙衫换了。
来到厨房,掀开锅盖,只看到其中烧着热水,并没有留其他食物。
六巧道:“小姐,怎么办?”
苏满娘翻开旁边的锅眼儿瞅了瞅,早晨给苏母制作寿面的汤头,还剩下小半盆,凝结成块凝在盆底。
“下点面吧,简单些,你帮我把锅中的水烧热。”
“哎,好的,小姐。”
苏满娘取出早间剩下的面团,略揉至了一番,便开始抻面。
同一时间,苏满娘卧室中,黎锐卿刚向站在床前的属下交代完事情,想了想,又开口补充:“帮我查查苏姑娘之前可有什么比较交好,现在还时常联系的手帕交。”
“是,大人。”
等手下悄无声息地离开,黎锐卿才一边感受着自己身上舒畅并满足的虚弱感,一边看着头顶上粉紫色的闺阁女子床棚,眯起眼睛。
他今天来苏满娘这里,虽说确实是因体力缘故,选择了一个就近的地点进行战术躲避,但也是顺便抱着试探和告诫的目的而来。
在黎锐卿看来,他的这位未婚妻即便平时看到他能够保持冷静理智,但若看到他身上分毫不挂,却不一定还会如此。
到时,一旦她表现得羞涩和手无足措,他就可再次警告对方一番,重申一下两人曾经定亲前的约定。
然而方才他很认真地观察过,苏满娘的眼底竟然真的始终平静,没有半分羞涩、心动和爱慕。
他知晓,对方害羞时是什么模样。
曾经苏满娘在沈知州的赏荷宴上因为爬树被他发现后,虽说表面还是镇定的,但她的耳垂和脸庞却都变成了粉红的色泽。就连方才,六巧那丫头脱口而出血量大这个几个字时,她的脸颊也瞬间变得通红。
只刚才在和光裸了上半身的他相处时,苏满娘的脸色连变都未变过。
莫非,她真是磨镜?!
那她想和谁磨呢?
并不知晓她房间中的黎将军正在想些什么的苏满娘,已经将面条下好,端着面条回了房间,放置在一旁的矮桌上:“面条,你是在床上吃,还是下来吃。”
黎锐卿起身:“下来吃。”
方才苏满娘离开后,他又服用了几粒补血类的丸药,伤口方才也用苏满娘拿出来的棉布包扎好,现在状况已经好了很多。
他半.裸着上身,走下床去,在往桌前走时,他注意了一番苏满娘的表情,见她略皱了皱眉,心中舒出一口气。
转头便见她打开衣柜,从柜中取出一件里衣和斗篷:“里衣是我之前为父亲缝制的,没人上身,斗篷你可先披在身上。今儿个天冷,虽说烧了火塘,但是光着身子却着实不暖和。”
到底才刚刚受了伤,可别冻着。
如果他在两人成亲前一不小心一命归了西,那以她现在几近二十的年龄,想要找个这么好看并家庭地位不低的夫君就真的太过艰难。
想到这里,她又出言补充:“无论是什么样的公务,也要顾虑身体。既然受了伤,就更要将身体注意养好,而不是光着身子到处乱跑。”
黎锐卿挑眉,他心中舒服了一些,口中却不忘敲打:“你是基于什么心情与我说得这些。”
苏满娘没想其他,语气平稳开口:“为了预防自己提前守寡的心情。”
黎锐卿:……
他撇头深深地看了苏满娘一眼,接过他手中的里衣穿上,并披上了那件于他而言有些短的湖蓝色兔毛领子斗篷,慢悠悠在桌前坐定,拿起筷子,斯文地挑起一筷子面条送入口中。
口感和味道略有些熟悉。
第34章 顺走
黎锐卿略扬了扬眉, 看向碗中清香扑鼻的鸡汤面,却未能一下子从记忆中记起味道源头,遂将这念头暂且放下, 低下头一口接一口地吃了起来。
苏满娘见他终于不再说话,也舒出一口气,慢吞吞选了一个绣墩坐下,观看着面前的美男吃面图。
不得不说,人美,做什么都漂亮。
就连现在穿着一件女式斗篷坐在桌前张口吃面, 也能做到几乎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 都可入画。
苏满娘在观摩“画卷”的角度,黎锐卿却对这面条越用越熟悉,半晌,在他将面条用过大半后,不知想起了什么,忽地抬头:“你之前在吕镇那边的乡下待过?”
苏满娘愣了一下:“我家祖宅便在那边, 这个你应该知道。”
她们家之前还回吕镇乡下祭过祖。
“我是说十二年前。”
苏满娘皱眉推算了下时间, 轻轻点头:“确实, 当时家中长辈生病,便变卖了镇上的祖产, 回到吕镇乡下的祖宅居住过几年, 可是有什么问题?”
黎锐卿嘴角崩直, 直直看向她。
等见苏满娘疑惑地向他看来, 他又瞬间放松眉眼,语调慵懒感慨:“没事,面条的味道不错,辛苦。”
他低头将剩下的面条吃下,想了想,又将碗中剩下的鸡汤喝完,就起身重新走回床边,看着床上已经沾染了不少血迹的红色小被,他面色自若地对折了一下,躺在干净的一面上,开口:“我再略休息一会儿,稍后便会离开,你不用着急。”
苏满娘看着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月事被的正确使用方法,垂下眼帘摇头:“不妨事。”
之后,果真等苏满娘出去更换月事带再次回来时,房中已经空无人影。
如果不是她亲手铺在床上的月事被不见了,就仿若刚才的一切都是做梦一般。
但是!
苏满娘快步在床下和衣柜中翻找,半晌,她玉盘儿一般的面上表情出现一瞬间的纠结和微妙。
她的月事被呢?
黎将军这人走了,不会顺带将她的月事被给捎走了吧。
那她今晚铺啥?!
*
并不知道手中这床小红被子具体用途的黎锐卿,在离开时顺手捞走了它。
在他看来,自己这完全是好心。
他当时身上的血迹将这床小被子给浸地到处都是斑驳错乱的血迹,给苏满娘留在房中,她回去拆洗也是麻烦,还不若他带回去,等回头再给她送一床新的。
回到黎府,他就在书房看到本来这个时候应该回老宅祭祖的穆洪杰。
他随手将被子放在一旁,诧异道:“你不是说要在外面待到正月以后吗?”
穆洪杰嗅着他身上的血腥味,熟门熟路地从角落捞出自己的医药箱,示意对方将衣衫解开,“知晓你的行动后实在不放心,生怕你一个激动把自己玩脱,弄的失血而亡。我得赶紧回来,好随时接管你的位置,主持大局。”
黎锐卿将衣衫扯下,嗤笑:“流点血而已,我怎么会玩脱?!你想上位,还有得等。”
“可是我感觉,你再这么受伤下去,这一天就不会太远了。”说着,穆洪杰就是一阵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