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了抿唇,急中生智:“夫人说,让您慢用。”
黎锐卿淡淡瞥她一眼,嗤笑一声,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彩霞心下惴惴,眼角余光看到旁边的墨砚在向自己摆手,忙松出一口气,再次匆匆行了一礼,快步离开。
黎锐卿敛眉,用汤匙在碗里慢慢地翻搅着,半晌,舀出一勺放入口中。
苦的。
他又在碗里翻搅了一番,翻出几枚莲子,将之咬破,果真在其中发现了苦得涩人的翠绿莲子芯。
“果真是苦的。”
这么苦的东西,也不知道方才苏润允是怎么一口气将它们都喝下去的。
这样想着,他端起碗盏,将莲子羹三两口喝了个干净。
只觉得这夏日间用来降火的莲子羹,比起苏满娘让他喝的那些红色甜汤可差远了。
黎锐卿砸吧了两下嘴巴,又喝了两口清茶,顺了下口中的苦味儿,思及方才苏满娘对待苏润允的关切态度,莫名感觉有些碍眼。
苏润允嘴唇干裂了一点,就那般着急。
他后背受了伤,却只让他趴着,不能弄脏月事被。
最重要的是,他都已经离开府内七天,刚刚回来,她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关注他一眼,怎么做人夫人的?!
嗤!
稍晚间,等黎锐卿回到听涛苑时,听涛苑的饭菜也刚刚摆好。
苏满娘面色沉凝地坐在桌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碗盏,似乎在走神。
黎锐卿的嘴角往下撇了撇,他往桌前一坐,发出很重的哐当一声,将苏满娘吓得一个激灵,迅速回神。
那突然可怜的激灵小动作,让黎锐卿原本不大好的心情又迅速愉悦了起来。
“想什么呢?”他温声询问。
苏满娘眨眨眼,迅速平缓了一下胸腔中的惊吓,缓声开口:“想我大弟。”
黎锐卿看着她眼底显而易见的忧虑,啧了一声,取过碗筷便开始用膳。
苏满娘:“……你那是什么口气?”
“大概就是,我知道那小子一直不服气自己比不上我聪明,却没想到,他每每都要坚持到最后一刻,才来向我低头求教。如果他一直如此,那我想,他终生也学不到我这般聪慧过人。”
苏满娘抽了抽嘴角,看着他动作优雅却迅速地用着桌上的膳食,腹内却一点胃口也无。
勉强用筷子夹了几口,她又看黎锐卿将桌上的两碗冰镇五红汤全部喝完,才温婉浅笑:“夫君可还想再用些?”
黎锐卿看她表情,警惕地眯起眼睛,摇头:“不用,有些太甜。”
苏满娘垂下眼睑,笑得温和且良善:“怎么会,不过这五红汤是专为女子来葵水期间补血之用,想来与夫君的症状也能对应上,应该多进用些。”
她今日一靠近黎锐卿,就又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儿,虽然并不浓,却仍是受了伤的。
他现在喝了两碗,很该。
黎锐卿:……
他垂头看着桌上已经空掉的两个汤碗半晌,默了默,半晌轻轻颔首,笑容风华霁月:“很是,我今晚一下子用了两碗,明早被褥上血迹沾染得多了,也是情有可原。”
也就是说,他今晚多蹭一些,以报答这两碗五红汤之恩。
苏满娘笑意盈盈:“妾身现在还未来葵水,还有半月呢。”
“谁说血一定要是葵水,庸俗!夫人你这是看为夫久别重归后太过激动,喷的鼻血。”
苏满娘:……
狠还是你狠!
狠不过,完全狠不过。
她抬手轻抚鬓角:“夫君,让妾身先来为你换一下药,待会儿歇息时,也会舒服些。”
给他多缠几十圈,她就不信,这样伤口还会往外渗血。
要不是估摸着黎锐卿不会同意,她现在都想贡献出自己的葵水专用小垫子,给他糊在背后直接吸血,保准不会污了她的床褥,污了她的清名。
当晚,也不知苏满娘是因为他晚间逗弄她逗得太狠,还是真如她所说,不忍他带伤操劳,愣是让他在空旷了半个多月回来后,不让近身。
黎锐卿也做不到女人拒绝后还要硬上的没品的事,只是一个人躺在床上,浑身燥热。
他想,一定是因为喝那两碗五红汤喝得太多的锅。
恍惚间,黎锐卿脑海中晃过之前外书房时,苏满娘对他全然无视的态度,鼻间重重哼出一声,不满地歪了歪嘴。
他侧头,看着身边已沉沉陷入梦乡的女子,耳垂玲珑,皮肤雪白,唇瓣润泽。
黎锐卿端量了半晌,而后突然眉梢轻挑,身子一歪,压到了苏满娘温温凉凉的身子上。
第61章 舆论
感受着身下沁凉的温度, 黎锐卿将头整个埋入她的颈间,轻轻地啃了一口她的耳垂,低低笑出声来。
然后……
“啪!”
一声清脆的拍打声, 绵软嫩白的柔荑,以一种与其外貌完全不相符的大手劲儿,拍上黎锐卿的脸。
黎锐卿的动作一顿,他缓缓抬手,抚上自己仍在震颤和酥麻的脸,低头看向身下睡意沉沉的苏满娘, 眼底神色逐渐兴奋。
不期然地,曾经与苏满娘有关的一切床上运动都浮现脑海, 开始在脑海中变着花样的闪现。
他舔了舔突然有些干渴的唇瓣,哑声低语:“这可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好容易等到葵水已去,大事暂妥,他还燥热,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此时不来,更待何时?!
苏满娘将那打扰她好眠的“蚊子”拍死后, 紧皱的眉梢舒展。
原以为自己这下子能够睡个好觉, 却没想到, 没过多久她就在打蚊子的梦境中被“蚊子”生生咬醒。
接下来这混乱的一夜给她开启了一扇崭新大门,让她在另外一条贤妻的歪路上越走越走。
半夜奋战, 两种“啪啪啪”声交替混响, 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时, 苏满娘的腰肢是酸软的, 眼睛下是青的。
睁开眼帘时,她面上的神情还有些恍惚,稍怔了一会儿,才将昨夜发生的事一一回想起。
苏满娘:……
此时身边早已没有了某个睡前不运动,非要等到她睡着后才运动的身影。
她狠狠地闭了闭眼,感觉自己昨晚一定是着了起床气的邪,根本不是往常的自己。
一番瞎打,不仅手疼,就连腰都比往常酸软了数倍,她怀疑黎锐卿这根本就是报复。
苏满娘又在床上怔怔地躺了会儿,才挪动身子拉响床畔的铃铛。
错误犯一次就好,下次一定要谨以为戒。
待晨间的请安结束,之前苏满娘派出去打探冯府消息的小厮就带回了最新消息。
冯通判家,即便冯夫人将消息捂得再严实,但因昨日进出冯府那许多的大夫,还是有人将消息走漏出来。
听闻冯通判家的大女儿原先定给了苏主簿家的大儿子,那个时候苏家还不过是个普通举人家庭,彼时虽算是低嫁,但人姑娘也同了意。
哪想到现在,眼见着苏举人一举考中进士,在京都任职,门楣高了,家庭环境好了,冯通判家的夫人却不乐意,非敲打着继女,要给她退了这门好亲事,要给她另外换上一门。
听说是辛图城那位已经死了三位妻子的从三品大员,家中有儿有女,妾室通房无数。
冯家大姑娘一时接受不了这变故,直接寻了短见。
“哎,所以才说这继母狠毒吧,平时对你好吃好喝,真到你嫁人嫁得好时,马上翻脸不认人,恨不得多长上三只手给你推到火坑。”
“那冯通判家的夫人原先看着还是好的,没想到却是这种人。”
“好好一个姑娘哟,真是造了大孽了。”
“昨天冯通判的夫人已经让人去苏家退亲了,只不过苏主簿家没有同意而已。眼下人这应是活不成了,好好的红事变成了白事,哎……”
“不是说人还活着吗?怎么就成了白事?”
“我小叔子的岳母娘家的嫂子有个侄女在冯通判家中做事,她说昨天那血水都一盆盆地往外倒,我看八成是活不成了。”
“冯通判夫人的膝下也有两个女儿,她现在这样狠毒,也不知晓她自己的那两位女儿都遗传了她多少。”
“有这样一位母亲,只怕她俩之后的亲事是难喽。”
……
短短不过一天,整个辛图城中关于冯通判家的流言八卦就甚嚣尘上。
苏润允在听到传言的内容时,更是自责地难以附加。
如果他在得到冯家上门退亲消息后的第一时间,不是心存犹疑,而是早早询问对方,她可能也不会想不开去寻了短见。
这若是以后人活下来还好,人若是真没了,他恐怕一生都难以安宁。
如此,就在城中百姓们的观闻打探下,五天后,冯府的八卦传闻终于有了新的变化。
听闻冯通判家的这位大女儿到底是保下了命来,只是身子虚弱,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躺在床上好好静养,免得弄裂了伤口。
听到这里,苏家众人舒出一口气。
这若是好好的喜事,变成了白事,恐怕之后不论是谁心头都会存有阴影。
苏母担忧地看向大儿子,叹息开口:“此事之后,这门亲事即便不退,你与你未来岳家恐怕也亲密不起来了。”
当初为大儿子敲定这门亲事,她确实是相中了这位姑娘,性情温婉,笑起来甜美,性格也好。
虽说是原配嫡女,但对方家中既然愿意她下嫁,也算是她们捡到了这样一个便宜。
再说,苏家都不是刻薄人,姑娘下嫁过来,她们也肯定不会亏待了她。
却没想到,这姑娘人确实是不错,但这性子也确实刚烈。而且,只这次闹出来的这一桩就能看到,苏润允未来岳家这两位,可着实算不上什么厚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