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满娘怔了一下, 点头:“那好, 妾身明日让人给你去送,玉清你想吃些什么?”
黎锐卿将茶盏饮完, 又拎起旁边的茶壶, 为自己斟上了一杯:“有些想吃夫人之前亲手抻的面条, 不过想想, 距离有些太远, 真若是面条的话, 带出去就该坨了,那就随便换点其他什么, 只要是热乎的就行。”
苏满娘柔声应下:“面条你若实在想吃, 就等明晚你回来后我再为你做。出门在外, 即便公务在身, 也不能落下吃食, 否则等以后落下胃疼的毛病就不好了。”
黎锐卿垂下眼睑,“我前两月在外公干时,胃部就时不时的不舒服, 也想要和缓一下好好用膳, 只是公务太忙, 实在没办法,跟着士兵一起干啃了两个月的饼子,最近晚上有时还会难受到睡不着觉。”
苏满娘眉梢皱得更紧, 突然感觉自己有些不称职。
她嫁入黎府后, 生活质量直线提高, 吃黎府的,用黎府的,享受黎府的,结果现在黎府的真正主子却在外面干啃了两个月的饼子,她却没有丝毫发觉。
早知如此,自己在他离开时,哪怕给他再多塞几罐肉酱也是好的啊。
“若夫君不嫌妾身麻烦,以后夫君上值时,如果离家不远,我便让家中小厮去为你送去饭食,免得以后真将胃吃出些毛病,再调养起来又伤身又费时。”
黎锐卿动了动唇角,似是犹豫,似是心动,半晌终于吐口:“若是不麻烦的话。”
苏满娘连忙摆手,温声开口:“不麻烦,不麻烦。”
偌大的一个黎府都是黎锐卿的,让黎府主子吃上一顿正经的热乎好饭,又算得上什么麻烦。
这时,往内室搬运热水的婆子也退了出来,躬身道:“老爷,夫人,浴桶已经准备完毕。”
“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是。”
黎锐卿三两下将手中茶盏再次喝完,一边解衣,一边往浴室方向走:“闻筠可要来为我擦背?”
苏满娘迟疑了一下:“我?”
“可还方便?”
苏满娘踟蹰一下,她不是很想去。
但是女子出嫁以夫为天,她在家中躺了一天,夫君劳顿归来后,只是帮忙擦个澡而已,也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
“当然方便。”
苏满娘起身,看着自己身上厚厚的棉服,想了想,将身上的厚棉服脱下,从衣柜中取出一件稍微轻薄一些的半新不旧袄子套上,挽起袖口,并用丝带扎上,才深呼吸一口气,踏入里间浴室。
浴室中水汽朦胧,氤氲缭绕,一位纤长的绝色美男正举止优雅的褪下.身上的中衣,虽是动作轻缓,但一举一动间,却极尽诱惑和撩人。
站在浴室门外的苏满娘情不自禁地顿住动作,睁大眼睛咽了两下口水。
如斯美景,如斯美男,简直就是对她这颗向美之心的艰难考验。
浴桶旁的黎锐卿却仿若对她的存在无觉,只继续褪下.身上最后的一层里衣,打散头发,披于身后,如墨缎的黑发披散之下,直挡住他劲瘦的青紫腰身,以及再往下的惑人弧度。
黎锐卿迈动大长腿向着浴桶走去,眼见就要跨入其中时,他突然回头,充满水汽的桃花眼中满是诱惑的邀请:“在那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
“哦?哦。”
苏满娘感觉自己心脏噗通通跳得厉害,她在心中暗骂自己不争气。
明明黎锐卿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她都碰过,甚至还都掐过,怎么亲密接触时,也没这样,现在不过是远远围观一下他在朦胧水汽中脱衣,就紧张得不知该先迈左脚还是右脚。
转过身后的黎锐卿眼底浮现出一丝浅淡的笑意,他长腿一迈,跨入浴桶,被暖和的热水浸没身体,唇畔逸出一丝满足的呻.吟。
苏满娘干咽了两口口水,行至黎锐卿身后,抬手,先帮着他将长发暂时用发簪挽起,取过旁边的水瓢,一勺又一勺地往他身上浇着水。
之前在晚间,在床帐内用微弱的光线打量黎锐卿的身体,模糊却并不清亮,山顶温泉时,又因为太过羞涩,一直不敢睁开眼睛四处乱瞧。
现在,在浴室四角的透明八角宫灯下,苏满娘可以清晰地看到黎锐卿手臂、肩膀、后背和前胸上的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疤痕。
再探头往下细瞧,甚至大腿和小腿上,也比比皆是。
她拿着湿帕子,在黎锐卿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等到擦完后,心头原先的所有旖旎和心跳都已化为子虚乌有。
仔细看来,黎锐卿身上,可以说除了脸、脖子和手背这些常常露出来的部位以外,身上的每一处皆留有伤疤。
世人只看到黎锐卿年纪轻轻,便已成为正四品将军,却少有人能够仔细地探知,他都为这个四品将军的位置付出了什么努力,经历了什么坎坷。
想想自己曾经竟然为他弄脏自己月事被,而对他心有怨言,苏满娘心间就不由生出淡淡的懊恼。
现在想想,彼时他应是在完成什么机密任务,不想外界知晓他受伤,这才借着自己来葵水的时机去执行。
若是能够圆满完成任务,也没人会想去在身上特意留下刀伤。
黎锐卿半坐在浴桶中,一会儿撇脸,一会儿抬腿,等到最后磨磨唧唧地将头发给洗完,回身去瞧苏满娘时,却发现她唇畔柔和,眼底清凌。
神态一派平静。
就仿佛是个身处在佛堂中,心如止水的姑子。
黎锐卿:……
他喉头一梗,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黎锐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自己的身子,肌肉线条流畅,身材比例良好,就连身上代表武将的疤痕勋章都是层层叠叠,密密麻麻。
这般美男放在眼前,连眼波儿都不颤一下,莫非他这小胖妻当真是磨镜不成?!
黎锐卿一边取过旁边的棉布擦拭身体,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苏满娘的反应。
再或者,她只是被自己身上的疤痕吓到?!
是夜,黎锐卿用熏笼熏干发后,便与苏满娘早早入了睡。
在外接连两个多月的公干,归来第一天又因为思入骨髓,直接拉着睡梦中的苏满娘彻夜鏖战,现在的身体早已疲惫。
上床之后只与略略与她说了两句,便沉沉地进入梦乡。
等到黎锐卿睡着后,苏满娘侧头静静地看着他眉眼下的青黑,和面上显而易见的疲惫,心中再次检讨自己之前的不上心。
在其位,谋其政。
既然她已经坐在了黎府女主人的位置上,那么之后便应在黎锐卿不会感觉到不舒适的范围内,尽量照顾他的生活。
如此想着,她在心中又盘算了一番明日中午给黎锐卿捎过去什么饭菜,怎样让食盒中的饭菜保温,才脑袋一歪沉沉睡去。
次日,苏满娘是在久违的暖融融温度包裹中清醒过来的。
她有些眷恋得感受着自己手脚上难得的温暖,半晌,眼帘微颤,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滚到了黎锐卿所在的这半边床,且还直接钻进了他的锦被,将半边身子压在对方身上。
她感受着自己正压着对方手臂的玉兔,小心翼翼挪开了身子,顺便在心中检讨了一下自己晚上的不老实。
大概因为昨晚她滚到了黎锐卿身边的缘故,一晚上她身上都是暖洋洋的,没有被冻醒过。
她又贪恋的在方才那暖融融的被窝中触摸了两下,才又重新缩回自己的被褥中,重新闭上眼帘。
她没有注意的是,在她闭上眼睛没多久,黎锐卿的嘴角突然隐秘地上翘了一下,露出了得逞的微笑。
又过了一会儿,苏满娘听到黎锐卿起床的声音。
“啧,睡落枕了?真麻。”
苏满娘不动声色的将身子往被窝中缩了缩,想想自己不够纤细轻盈的体型,心说那大概是被她压的。
很快,黎锐卿就穿戴完毕,起身离开。
苏满娘在被窝中又待了一会儿,才重新睁开眼帘。
她不由在心中感慨:还好两人成亲后,黎锐卿拒绝了让她每天早起、为他整理衣衫,否则今早这种情况,她还有些尴尬。
而另一边,已经离开听涛苑,直接到演武场开始练武的黎锐卿,则再次懊恼。
当初刚成亲时,他到底是哪根筋抽了,说出以后不需要苏满娘为他整理衣衫这种话,否则今早,他还有一百种将对方逗到脸红的方法。
或许最近他可以尝试收回之前那句话?!
至于男子汉大丈夫,一个唾沫一个钉这种话,黎锐卿表示,自己是个有教养的文明人,从来不往外随地乱吐唾沫。
晨间,苏满娘抱着暖手炉,去澄心院与黎母请安。
今日,苏满娘到的有些晚,她去的时候孩子们都已经到了。
“闻筠你来了,快坐,快过来坐,今天外面可冷了。”黎母一看到苏满娘便笑意盈盈,合不拢嘴。
每每看到苏满娘时,她就在心中感慨一句,还是儿子的眼光好,比她当初的眼光好多了。
只除了一点,黎母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滑过苏满娘的小腹,只除了一个小孙孙,现在的生活简直就完美了。
苏满娘并未注意到黎母的小动作,只表情温和的和苏母略聊了会儿天后,才询问几个孩子们的近况。
黎川智道:“我和忱弟最近在学业上已经不再学习新的书籍,只是不断地巩固,有疑问便去询问夫子,等待明年二月间的县试。”
现如今已是腊月间,距离二月份满打满算还有两个月,时间已经略紧。
第100章 送饭
苏满娘温婉颔首:“那你们两个便好好准备, 全力以赴, 至于到时考试时需要准备的东西,我最近会为你们都准备好一份,再有缺的少的, 你们最近也可以问问同窗, 到时候咱们再往上添。”
“多谢母亲。”
黎川猛对做学问实在不擅长, 他现在只是每天跟着师父学武,以前每每被问到自己最近的学习进度时, 他都有些头秃。
一连两年下来, 他的书法勉强也只能算是能看,练武虽说有了不少进步, 却也打不过他的武师父,就连他曾经偷偷攒下的小木船, 都没有捏坏一个。
但是今天, 他第一次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脯, 从自己怀中小心地取出一只破破烂烂的小木船, 兴奋道:“母亲, 我现在已经能将这种木船给徒手捏碎了。”
苏满娘:……
她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 不知为何,她看着猛哥儿手中这艘小木船竟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看过。
“这艘木船……”
黎川猛摸摸鼻子,激动开口:“就是曾经润兴小舅舅买的那种小木船, 我之后将那个小摊贩上这种木船都包圆了。母亲你别看这木船现在破破烂烂的样子, 但这是我努力了两年的结果。我之后还想捏碎第二个, 努力了半天竟然没有成功,希望下一艘木船被我捏烂,时间能够缩短到一年。”
这样一点点进步下去,他迟早有一天,能够达到母亲这般厉害的程度。
嗯,想想苏满娘当时将木船捏碎的年纪,他就暂时将这个目标的完成时间定到十八岁吧。
苏满娘:……
她就说这船好像在哪里见过,原来竟然是它?!
她有些迟疑地开口:“当时猛哥儿你也在附近?”
黎川猛点头:“没错,当时父亲带着我们三个在二楼吃饭,刚好看到母亲和润兴小舅舅在书斋外,当时看得我都快激动坏了。”
苏满娘: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