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
中文博大精深,话中话意中意不胜枚举,堪比宇宙中的星星。但这五个字,顾春来搜肠刮肚,除了“成为情侣”之外,似乎也没别的含义。
他反复斟酌,用自己知道的所有语言,在心里把这句话翻译了一边,才谨慎地说:“你是说,等影片杀青,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
“对啊……”
顾春来觉得铺天盖地的雪明亮又谎言晃眼,像面前这个人的笑一样,晃得他舌头打结。他攥住肖若飞围巾的流苏,一字一顿地讲:“你愿意跟我约会牵手拥抱打啵,还有……做……跟深入一步、更亲密的事情?”
肖若飞寻思,顾春来提到的行为他们全都做过,大不了交往后做得更久一点。他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讲:“不然,你以为呢?”
顾春来突然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忐忑好久的心被对方轻轻一拨就回到原位,他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怪自己太蠢。他从兜里摸出烟盒,撕开外面的卷纸和过滤嘴,把烟叶揉碎了放在手里深深嗅了几下,脑袋稍微清醒些,磕磕绊绊地解释:“我以为……我以为你的意思是,你听明白了我的告白,具体怎么办,以后咱俩关系怎么发展,还需要考虑考虑。”
“考虑?你说的话,我高兴还来不及……”
“太好了,这次没会错意……”顾春来额头埋在双手间,像放松的弦,声音又低又哑,“还好你的本意比我想象中好太多……”
肖若飞蹲**,视线与他平行:“别的意思,我也没想过。”
顾春来待自己变得冷静,兴奋得到处乱蹦的五脏六腑归了位,揉揉发烫的脸,才抬起头,直视面前的人。肖若飞不知误会了什么,手足无措地来回翻兜,翻出手机、唇膏、巧克力香烟,还有口香糖,杂七杂八的小物件散了一地,他也顾不得捡,而是揪起沉甸甸的滑雪手套,往顾春来脸上来回蹭。
使劲蹭了好几下,听见顾春来哼唧声,肖若飞方才变得冷静。他看看顾春来不知怎么红透的脸,说道:“你没哭啊。”
“没哭啊。”顾春来笑得比洒满糖浆的小雪人还甜,“你怎么这么紧张。”
说完,顾春来忽然意识到,肖若飞做事向来有板有眼,告白这种人生大事,更不可能头脑一热就随便讲出口。
此地此刻的剖白,肯定在意料之外。
而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他们都已经长大,不再是毛头小子,即便想追求爱情,也应该是眉来眼去后的心照不宣,一切刚刚好,一切水到渠成。急冲冲不加考虑的告白是柄锋利的双刃剑——光亮闪耀,却伤人伤己。他想顺其自然,想表现得老练,可面对志在必得的猎人,即便有险峰俊谷,也如海一般平坦,藏不住任何心思。
“我会不会破坏了你的计划?有没有给你困扰?”顾春来把肖若飞围巾上的流苏搓成了麻花辫。“我本来打算拍完戏约你出来吃饭看电影,等到第三次约会的时候邀你上床,之后一步步走着看。昨天实在太紧张,没多考虑就全都说了。”
肖若飞脑袋摇成拨浪鼓,兜起麻花辫,把顾春来和自己的手指缠在一起。“本来,有些事情,有些话,比如剧本,比如过去的感情,我想跟你讲明白。如果你接受,我就打算,杀青那天跟你表
白;如果有意见,不接受,我就想多叫你出来玩,和你约会,试着追你,试试用现在的我打动你。”
在顾春来的印象中,肖若飞一直胸有成竹,游刃有余,从不在人前表现出疑惑,上学时他偶尔觉得,有肖若飞在,天塌下来或许也没关系。可他也是人,也会迷茫,也有烦恼,在自己为工作发愁时,他已经要承担起全公司上百号员工的命运。他成功了,公司在他的管理下蒸蒸日上,而且他不满足于此,很多决策很多努力,都在推动整个行业的前进。
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他心心念念好久的人,站在他面前,坦白地不知所措,甚至有些脆弱。
叫人如何不动容。
顾春来郑重地说:“没关系,过去的事情你不用跟我解释。你想说的话,我就听;不想说,别勉强开口。那晚你亲雁南,应该跟他解释清楚,而不是我。至于剧本创作,有原型是正常的。如果我恰好是周小茶的原型,那是我的荣幸,而且我不觉得这个人物对我的身世有恶意影射。”
说完,顾春来起身。他也拉起蹲在地上的肖若飞,重新和即将成为自己男友的人对视。雪没有停的意思,越下越急,扑簌落在二人的发丝和眼睫上。他看得发愣,不自觉探出舌尖。
停在舌尖上的雪是甜的。
他想知道,肖若飞睫毛上的雪,是不是更甜。
顾春来刚往前凑了凑,一直安静的空气就被声波震碎。
他连忙来回瞧,只见造型和化妆正有说有笑,从片场的方向往这边走。顾春来和肖若飞很有默契地松开手,但他们的小指被围巾缠着,一时挣不开,只好肩并肩贴在一起,用身体遮住还没发芽的秘密。
顾春来赶忙摆出这几天学会的营业微笑,木偶般招招手,朗声道:“哟,二位真早,这才十点多就来了。今天天气挺不错的,吃了吗?”
肖若飞毫无风度,噗嗤一声,被逗得前仰后合。
造型和化妆二位老师也笑他,问他是不是看见雪太兴奋,说话都不利索。趁他们打趣时,肖若飞灵巧地解开了围巾,好似无事发生,淡定地问:“二位,给春来做造型的?”
这部戏没特殊造型需求,最复杂的也就是戴个假发穿裙子。但这场戏总共涉及十几名演员,各有各的特点,各有各的状态。尤其是那群对周小茶施暴的剧团演员,要做出特色,需要一定时间。
所以他们一大早就开始行动,第一站,便是此番造型最复杂的顾春来。
肖若飞迅速合计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讲:“要不,您先把衣服留这儿,我帮他穿,穿好之后,再化妆。不耽误时间,对不?”
服装老师觉得哪里蹊跷:“春来就穿个裙子带个假发,我寻思着也没多麻烦不是?”
肖若飞胸有定见:“他腰背不好,得贴暖宝宝,穿保暖内衣,不用麻烦您,我来就成,有经验了。”
两位老师不傻,见肖若飞如此坚决,想必肯定有话要跟顾春来讲。他们交接戏服,大概叮嘱下肖若飞注意事项,一秒都没久留。两位被留下的人对视片刻,有默契地朝着房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