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飞白无所事事地耸肩,低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说我自私又自恋,一直都觉得自己活着是对世界的馈赠,好像没有人会不喜欢我,的确也很少有人敢在明面上讨厌一个专业能力还不错医生。”
迈克感叹:“你的外貌和私生活看起来更像是个艺术家而不是医生。”
顾飞白画风一转,他的桃花眼烂漫多情地半闭,似乎在回忆什么:“你知道什么能杀死一个艺术家吗?”
迈克疑惑:“什么?”
顾飞白语气轻得仿佛落在画布上的笔:“他的爱人。”
迈克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还想再说,结果顾飞白面色淡淡地挂了手机,他转头看着靠过来的老管家,露出一个敷衍又真诚的笑:“久等了,我这就上去看看任性的褚明洲先生。”
老管家面上焦急想要跟着上前,但还是按捺着恭敬地退下:“有劳顾医生了。”
这位顾医生来给人看病的时候,从来都不喜欢有第三个人在场,天大地大医生最大,连老管家这种为了自家主子什么都不顾的人,也不得不顺着这位脾性古怪的顾医生来。
褚明洲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眸色定定地看着对面,对面是两个被红色囍布盖住的,人形模特样的东西,下面散落着一些木头碎屑,一看就是两个还未完成的木雕。
顾飞白扫一眼就饶有趣味地笑:“褚先生,都病成这样了,还有心力雕你的木头?”他一顿,脸上的笑意带上了冷冰冰的嘲意:“囍?褚先生还想办红囍?还是先给自己准备好白事比较好吧,与其雕这些你一辈子都送不出去的人形木雕,你还不如给自己刻一口棺材,这是一个医生的良心建议。”
一到褚明洲面前,顾飞白温文儒雅的假面似乎就连摆懒得摆了,他随意坐在了木雕旁的椅子上,双腿交叠双手合十,下颌微微抬起,面色是冷冰冰的讥讽之意:“褚先生,我救不了你。”
褚明洲似乎对他这个反应早有所觉,不喜也不怒,而是淡淡地凝视顾飞白:“顾医生,你能救也不会救我的,你太嫉妒我了。”
顾飞白脸上嘲弄的笑意一凝,褚明洲又无动于衷地继续道:“但顾医生你无论用了多少手段,多嫉妒我,恨不得我死,可颂也不会喜欢你的。”
“农夫可能会因为同情一条蛇去帮助一条快死的蛇,但农夫永远都不会爱上蛇。”
褚明洲面色冷淡地继续道:“你用了这么多办法,大学的时候费尽心思成为可颂的营养师,最后却让卫方强把你送到了国外,苟延残喘地挣扎这么久,就是希望他能看你一眼,顾医生,他有多看你一眼吗?”
顾飞白漫不经心地撩开盖在木雕上的红布:“褚先生,你以为小卫先生喜欢你,你就胜券在握,一心一意对付卫方强,喜服和日期都定好了,但你没有想到,小卫先生早就不喜欢你了吧?”
他话音未落,一把掀开了这厚重红布,红布下赫然是年轻的褚明洲和十八岁的卫可颂依偎在一起的木雕,卫可颂的五官栩栩如生,眉眼灵动地看着旁边的褚明洲,而木雕褚明洲上半身雕刻得英俊挺拔,下///身却全是刻刀发泄般的痕迹,竟然是不成人形,只是一段被千刀万剐过后的木头而已。
顾飞白忍不住笑出声来,他饶有趣味地看着褚明洲木雕下半部分:“你恨极了吧,小卫先生在你面前要下山去看穆星的决赛,要出国,要和秦玥订婚的时候,包括今天从你面前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的时候,你是不是恨死了自己不能走动的双腿,他每从你面前逃开一次,你就回来在这木雕上刻下一刀,褚先生,小卫先生这么多次,有回头看你一次吗?”
顾飞白背对着褚明洲,他眼中压抑不住地放着光,迷恋地抚摸十八岁卫可颂的木雕,出神地轻笑道:“他这人又犟又绝,才不会回头看你,褚明洲,你还不配让他吃回头草。”
顾飞白的手停在卫可颂木雕的心上,他的头隔着手抵在木雕的心脏上,喃喃自语:“他或许会心软,可怜可怜我们这些没了他就要死要活的,但却再也不会喜欢了。”
褚明洲静默良久,才压抑不住地低声咳起来:“顾医生,我很不喜欢别人碰我的木雕。”
顾飞白低笑一声,收回了手,转身又是那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他推了推自己的金丝边眼镜,手插在白大褂兜里站在褚明洲床前:“褚先生,我发现了你一个讨我喜欢的地方,你的木雕功力实在不错,要不是你把小卫先生和你自己刻在在了一起,我相信我会很愿意掏钱买下你的这个作品。”
褚明洲看也不看顾飞白,似乎完全没有把这个可以主宰自己性命的人看在眼里,只是表情淡淡地解开自己睡衣的扣子:“非卖品,个人爱好,还望顾医生尊重。”
顾飞白从拿出听诊器熟门熟路地贴在褚明洲胸前区,屏息闭目听了一会,又挪动了几个位置,才取下道:“个人爱好是指木雕还是小卫先生?如果是前者我很乐意尊重,后者的话——”
顾飞白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好巧,我也爱好这个,还望褚先生割爱。”
褚明洲一颗一颗系上扣子,长睫垂落:“顾飞白,你对什么东西上过瘾吗?”
他没等顾飞白回答,就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当初传言你因为往可颂吃的东西加了治疗心脏病的药才被赶出国,这东西的确可以用来治疗心脏的疾病,但却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加了一味调味料,罂/粟、花的杆。”
褚明洲缓缓抬眸看顾飞白:“这东西可以用来镇痛,你和你母亲的病都是靠吃这花来控制的,你们发病疼痛非常恐怖,一般药物的镇痛效果根本控制不住,于是你就从学校的实验室里申请了栽培,然后背地里使用在自己和你母亲的身上。”
“你母亲当初在医院求死,也是因为发现自己快要上瘾,但病的疼痛又还在加重,活着已经是很重大的负担,她活不下去了。”
顾飞白嘴角笑意的弧度都未减低,他摊开手做了个很无奈的手势:“我从来不知道褚先生编故事的能力这样强,这样你还不如自己写个剧本捧封荼,不比拿着小卫先生给你的剧本捧,我相信封荼先生必定比现在还要红。”
顾飞白把听诊器随意插在口袋里,他的眼眸表面上浮着一层笑,但是不到眼底:“如果按照褚先生这的说法,我岂不是早就是个瘾君子了?要不然我不早就痛死了?”
褚明洲看着床对面卫可颂的木雕,一个眼神也没有给顾飞白:“你难道不是吗?顾医生?你上大学期间,为什么费劲心思也要成为可颂的营养师,这东西是你的瘾,但比这个更大的瘾,可以控制你发疯的瘾——”
褚明洲凝视着对面的卫可颂的木雕,这木雕言笑晏晏,侧眼偷看旁边褚明洲木雕带着几分难掩的天真和调皮,他的手悄悄地拉着褚明洲木雕的衣袖,而褚明洲的木雕手上没有什么动作,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在嘴角翘了一下,另一只手上却紧紧握着,手里能看到一只戒指。
褚明洲侧头看顾飞白:“是可颂。”
顾飞白脸上终于一丝笑意也没有了。
褚明洲:“你不会比我瘾更大的,我知道他不再爱我了,也不会回头看我了,我不会允许他爱别人,也不会允许他看别人。”
他是他手掌上一段发了霉的黄花梨木,是褚明洲按压不住的爱欲心瘾,是他求生的蜘蛛丝,是他活着的唯一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