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采露看过去,“怎么了?”
    云王妃:“那件衣裳你忘记了?还是我选的料子和配色,让绣娘赶出来的。”
    可如今这孩子穿着她送的衣裳,却一点儿秘密也不肯给她分享,真是没良心。
    采露:“......”
    她们家王妃没孩子,这是碰见一个喜欢的,便拿人家当自己孩子养了。
    她既心疼,又心酸,强笑着道:“您的眼光自然是最好的,我就说折二姑娘怎么今日如此好看,原来是衣裳选的好。”
    云王妃得意的点头,“是吧,我也觉得选的好。”
    她最近沉迷于养孩子,将折二姑娘养的白白胖胖,见她出汗了,便走过去叫停,掏出帕子给她擦擦汗,“今儿就练到这里吧,别伤了手。”
    折二姑娘已经缓过来一些了,她不好意思的道:“您担心了?”
    云王妃摇头,也不问什么事情了,只道:“我可不担心你——你吃的可不少。”
    折二姑娘脸上红起来,兀自挽尊,“吃饱了才有力气伤心。”
    云王妃笑着道:“要是我伤心的时候有你这份心思,便也不至于愁的采露四处找食谱了。”
    折二姑娘因为不能告诉云王妃自家的事情,心中颇为愧疚,她努力的支招,“如果你下回再伤心,便想想那些比你更伤心的。”
    云王妃嘴巴一抽,迟疑的道:“比惨?”
    折二姑娘点头,她颇有经验的给云王妃灌鸡汤,“我平日里要是觉得难过了,就想想那些比我更难的人,心里就会好受了。”
    云王妃就道:“你怎么知道别人比你更难啊?”
    折二姑娘:“我有猪蹄吃,可有些人要乞讨,我有家人疼爱,可有些人出生就是孤儿,大家活着都不容易,总有比我惨的。”
    合着她也不知道谁比她惨,只是觉得有人比她更惨。
    这种法子云王妃还是第一次听说,等折二姑娘走了,她还想自己的前半生,前半生她自己觉得过的苦,可她锦衣玉食,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作饥饿困顿。她父母双全,未嫁之前受尽宠爱,这半辈子的不顺,不外乎她心给了她的丈夫,可是却没得到应有的回报,不外乎别人都有孩子了,她却没有孩子,不外乎到了如今,她一点儿也不想帮别人养孩子,可连她父母都觉得,她应该要选一个侍妾生的孩子养在身下了。
    她日复一日的处理着院子里那些妾氏的争纷,时不时观看一番她丈夫跟侍妾们的游园赏花,即使她烦了,厌了,也还是要承担起一个云王妃的责任。
    有时候觉得活着真没意思。
    云王妃便又想起折二姑娘走之前说的那句话。
    ——不要一有磨难,就觉得人间不值得。
    这才哪跟哪呢。
    她看看这水榭,想想胥江,想想云州城里,最终叹气一声。
    恐怕也呆不久了,她还是要回去做那个云王妃的,躲也躲不了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再过几章就要换地图啦啦啦啦~早安
    第56章 黄善
    折二姑娘很喜欢写大事簿, 也就是上辈子说的日记。
    她上辈子喜欢写,是没人跟她说话——因为是个神经病人设嘛。不过没关系,没人跟她做朋友, 折二姑娘就自己说给自己听,在本子上写出自己的心事。
    不过当年的心事太多了, 比如小学时没人愿意跟她一起做同桌,她表面低着头不吱一声, 自以为很高傲,其实心里难受的要死。回到家里,她总要用尽自己所知道的恶毒语言诅咒她们将来脸上生麻子, 再写出一切励志的话:长大后如何打脸。
    可她没几月, 她就不敢这样浪费纸张写诅咒和自我励志的话了——因为她妈不给她钱买本子了!
    折二姑娘没法子,看着日渐被写完的本子,开始精简语言, 精简事件, 后来便形成了记录自己人生中大事的习惯。
    这个习惯, 她也带到来这辈子。
    折二姑娘坐在窗户前的榻上,摊开笔墨纸砚,打开自己修订好的记事溥。
    “沈汀去了云州,在拼前程, 听说很得上司云王喜欢。”
    这是前面记录的一页。
    她将这页翻过去压了压, 提笔写上:“大舅舅和大舅母已经同意两家婚事, 阿姐也答应了,小舅舅先回了齐家,过几天和大舅舅一家上门提亲。”
    她唉声叹气的吹了吹未干的字迹墨水,一边忍不住歪在榻上伤心:事情变化的太快,这回两家决定快刀斩乱麻, 让折黛和齐子安早点成婚,毕竟都不小了。
    ——那阿姐就要嫁出去了。
    折二姑娘捧着小绣篓子去找她姐谈人生,“你怎么都不犹豫就答应啊?”
    折黛笑着道:“阿娘给我看好的,必定是没错的。”
    齐家表哥上辈子被退婚后就参军去了,也没听说娶媳妇,混的也还成,当时她要死的时候,刘庚还让她去舅舅家求个门路呢。
    嫁人么,也就那样,嫁给一个日后有成就的,想来怎么样都比上辈子好。
    她并不如一般姑娘家那般羞涩,在折二姑娘眼里,她姐的语气加神情便是:阿娘让我嫁,那我就嫁。
    再深度解读一下就是:我嫁出去就行了,也算是给家里人一个交代。
    她心酸的总结她姐:不给家里人添负担。
    这般脑补一番,折黛没苦,她倒是嗷嗷大叫大嚎,“阿姐!你别嫁了,你别嫁算了。”
    折黛:“.......”
    她本来没什么的,这会儿被晚姐儿一带,心里也苦了起来,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端着安神汤站在门口的平妈妈,无声的指了指:她怎么了?
    平妈妈气道:“你才别嫁了!嚎什么嚎,如今别人提起你就想起猪蹄子,你这一嗓子嚎出去,跟杀猪似的——再添了这一项,人家指不定就认为你是猪儿转世了。”
    折晚:“.......”
    她打了个惊吓的嗝,捂住嘴巴,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发出来了。
    平妈妈啧啧冷哼一声,将安神汤放在小木桌上,将挂在折黛身上的折二猪姑娘一把拉开,对着折黛道:“黛姐儿,快点喝了安神汤,趁着响午再去睡一会,你这几天噩梦不断,眼圈都青了。”
    折二姑娘这才发现她姐的青眼圈,她连忙担忧的道:“是大姑娘上花轿之前的恐慌吗?”
    她安慰道:“别担心,你那天只要坐着从这个屋被人牵着到另外一个屋就行,都有人领着的,就是听说容易饿,不给吃东西,到时候我给你蒸一笼枣糕带着吧?”
    平妈妈:“......”
    所以说她从来不担心折晚嫁人的事情——可能因为看了些话本,晚姐儿对这些事情门儿清,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折黛就道:“没事儿,你别担心。”
    平妈妈就叫折二姑娘回去换衣服,“你和虎哥儿下午还要跟着你阿娘去黄夫人家里呢,赶紧儿回屋去换套好看的衣裳。”
    她评价道:“你身上这件就太亮了,黄夫人可不喜欢。”
    黄夫人可算将老家青州的“儿子”接回来了,自然没要黄大人弟弟的儿子,她要的是那个无父无母的,跟虎哥儿一般大,今天早上刚接回来,就叫了人来报信,说孩子怕生,想让齐婉君带着折虎过去,同龄的人一起玩,熟悉的快,对孩子也好。
    至于为什么胥江镇这么多备选同龄人而选择了折虎,却是黄大人的功劳了,他说:“善哥儿力气大,折家的虎哥儿力气也大,怕是会惺惺相惜,你以后让他们多亲近亲近。”
    黄大人将沈汀的身世瞒的死死的,也将云王妃的事情瞒着,所以,在黄夫人看来,黄大人今天这话,便是在向沈汀低头——折家的闺女跟沈汀定亲了嘛,黄大人想拉拢成为云王身边人的沈汀,自然是要施舍一些恩惠给折家的,那让自己的儿子跟折虎玩,就是一种“施舍”。
    不过,即使黄夫人将这个想成他们对折家的“施舍”,她依旧有些不高兴,于是黄大人上午刚说,她就气的吃不下饭,叫了人去“请人”来,顺便让折晚也来,毕竟她的力气也大嘛。
    黄夫人说这句话的时候,颇有些阴阳怪气。
    定的时间是下午,但齐婉君可不敢下午过去,大中午的,她便带着两个小的抹着汗往黄家赶,一进了屋,就笑意盈盈的过去请了安,道:“夫人,你可算是肯见我了,我这些日子给你绣了好些帕子,今日全带来了,你可要收下。”
    伸手不打笑脸人,黄夫人一向觉得自己心善,她僵硬的笑了笑,一肚子没来由的气也发不出,“是吗?我看看。”
    齐婉君便递过去一个小盒子,里面算下来,大概有三十方手帕,都是黄夫人喜欢的款式和颜色,看的黄夫人心里的气又去了一些,她硬着脖子点了点头,“你有心了。”
    这帕子不是随手绣绣,也不是给别人,都是精心给她的,黄夫人虽然脾气不好,不喜欢别人抢她风头,可谁好谁坏总是分的清的。
    齐婉君就感动的道:“夫人,您愿意收下就好。”
    黄夫人:“......”
    她觉得齐婉君也没那么讨厌了。
    被人捧着总是舒坦的。她就叫了几个小的下去玩,连本来想讽刺几句的沈汀的未婚妻折二姑娘,也不讽刺了,她还叫人拿了果子给人吃,“可怜见的,都瘦了。”
    这话一说,又是那个喜欢可怜人的黄夫人了。
    折二姑娘叹气,其实她真的不知道拿什么样的态度对黄夫人,说她坏吧,可她着实是个好的,帮了折家很多忙,可说她好吧,她却总能将气出在你身上,这种人,折二姑娘最头疼了,她眼里黑白分明,让她把黑眼珠子混一点白眼珠子,那怎么办的到哦,还不如将眼睛闭起来呢。
    所以,她是十分佩服她娘的。
    路上静悄悄的,折二姑奶娘一个大人——对比折虎跟黄善来说,她觉得自己颇为尴尬,就好像重新进了幼儿园,于是咳嗽一声,“你们两玩吧,我在水榭里乘下凉。”
    折虎熟悉她姐,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去问新伙伴,“你叫善哥儿吗?”
    对面瘦瘦的小伙伴低下了头。
    他甚至有些瑟瑟发抖。
    领路的丫鬟见了,小声的解释,“折家小少爷,我家少爷胆儿有些小,人一多,就总不敢说话。”
    折晚好奇的看过去——她还没见过在人前不敢说话的人。
    啊——胆儿小啊。折虎挠挠小脑袋,那还怎么玩啊?
    他习惯性的朝折晚看过去,无声的问:阿姐,怎么办啊?
    折二姑娘就出山了。
    ——没错,这个她也有经验。
    只不过这经验是偷的。
    小学的时候,每个学期都有朗读竞赛,折二姑娘的班里就有一个进决赛的,那是个喜欢穿碎花裙的姑娘,当时下课了,外面下着大雨,她没伞回家,便留在教室里,正好碎花裙姑娘拉着老师说她上台会害怕。
    折二姑娘就不要脸的听了一会。
    老师说,不要怕,就当台下面的人都是萝卜白菜。
    这句话虽然不是对折二姑娘姑娘说的,可她还是记了下来。
    如今,她要进行异世界的传授了。
    “善哥儿,你不要怕,你就当虎哥儿是颗白菜。”,她循循善诱,“跟白菜说话,你害怕吗?”
    做农活出身的黄善终于抬起了头——跟白菜说话啊,这个他敢的!他就种了好多的白菜。
    他甚至在这话的诱导下,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可,可他不像白菜啊。”
    折晚赞同的点头,“是黑了点,那你就想像他是个带了黑泥的胖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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