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祁安住院的第三天清晨,覃晖带了沾着露水的鲜花到了医院。
出事的那天晚上,覃晖把受伤的一群人在医院安排妥当就离开了,这几天也是他的助理在处理梁祁安这边的事情,算是给足了梁祁安空间。覃晖这样的处事方法,对待那些自主性、警惕性极强的人来说无疑是相当舒适的,更何况助理转达的日常问候和各种体贴周到的安排足以为他拉来相当程度的好感。
覃晖是聪明的,对分寸的把握可谓恰到好处。
那天晚上被他搭救的人,即便不会完全消除对他的警惕,至少表面上也是客客气气的,有几个甚至还存了几分感激之心,这也是梁祁安这几天和身边几个助理聊天得出的结论。
他自然没有在他们面前对覃晖多加评论,心里却在琢磨这个人的一举一动。
梁祁安喜欢玩数字,但又极其相信直觉。
就像他的病一样,充满了矛盾,偶尔又能互相融合。
这让他面对某些人时,首先产生理智型分析,而后是直觉性判断,当前者和后者产生矛盾时,他相信直觉的次数甚至要大于理性,不过这一点,多表现在他与人的交往中,对事的判断则往往相反。
覃晖对他来说是个值得琢磨的人。
尽管他一直表现得足够友好,甚至放下了覃家惯常的身段,梁祁安面对他却很难放下隔阂。
不过装这种事情,成年人都会。
就看个人的掌握及熟练程度罢了。
梁祁安这方面算是老手了,哪怕他平时用这一套的次数不多,不过有些技能往往是天生的。
在其他人看来,梁祁安对覃晖的态度,比起曾经已经算是天差地别。
两个人甚至能坐下来友好地聊很长一段时间。
覃晖亲自把送来的花替梁祁安插好,他的手指修长细腻,修剪花枝时极其优美,连训练有素的护士都忍不住频频看他。
等到梁祁安的药重新换完,覃晖的花也摆弄出了模样。
梁祁安不懂插花,单从视觉来说,也能感觉出覃晖这束花插得很有美感。
一直待在病房里也很闷,覃晖开口提议一起去花园里逛一逛。
“这家私立医院的花园一直很受人欢迎,虽然珍稀花种不多,但打理得很好,花了不少心思。”覃晖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羊绒衫,头发似乎又修剪过,略短的额发显得整个人温和又雅致,比起商人甚至更像资深学者。
一身病服的梁祁安从容得很,他头上还包着纱布,头发自然没怎么打理,脸上还有擦到的伤口,上了药水之后,青青紫紫的一大片,但他自己一点也不在意,随意点点头就答应了。
覃晖见了不仅不觉得冒犯,反而高兴得很。
两个人离开了病房,一起往花园里走,一路上遇见的医生护士还有零散的几个病人对覃晖都相当客气,虽然没有上前攀谈,却都打了招呼。
“你难道是这家医院的投资人?”梁祁安一边走一边观察医院的这座花园,说起来,这花园真不像是国外的风格,曲径悠长,层叠有致,很有些国内古典园林的味道,而且相当的大,完全不是只花一点点心思就能够整出来的。
“我是有投资一些医院,但都不在这边。”覃晖极有耐心地解释,“不过我确实是这家医院的常客。”
“哦?”
“这家医院的心内科和心外科都相当出名,当年小政也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后来,覃家在这里做了不少公益,一来二去,这里的人就都认识了。至于病人,这个圈子能有多大呢,能住这家医院的人来来去去都是那些。”
“是这样。”梁祁安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停在某朵花上的时间比方才长了一些。
覃晖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静了一会儿:“梁先生其实比表现出来的要柔软。”
“柔软?”梁祁安啼笑皆非,他不觉得这个词放在男人身上合适,除非……是简柏殷在某些时候说出来,可能他还会调侃一番。
想到已经飞回林城的男人,梁祁安开始盘算什么时候才能讨回利息。
“梁先生看起来似乎拒人于千里之外,实际上非常关心和重视身边的人。”覃晖还在认真回答他之前的反问,
梁祁安回过神,看了他一眼,不甚在意:“这样的人并不稀少。”
“那可能是我遇见的有点少。”覃晖遗憾道。
“也可能是你的要求有点多?”梁祁安懒洋洋地说。
春日的太阳晒得人昏昏欲睡,而花园里空气也格外令人舒适,梁祁安插着裤兜,按照自己的节奏迈着步子。
覃晖的嘴角慢慢上扬:“啊,也许你说的是对的。”要求不多的人又怎么可能走到如今的位置?
“这几天在医院里让你费心了。”梁祁安拍掉落在身上的飞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