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峰打开了电视机,让客厅里多了点声音,又把电脑包里放着的资料拿了出来。
“您之前让我找的资料我已经整理出来都在这里了。”
梁祁安“嗯”了一声,又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药。
钱峰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怎么?”梁祁安瞥了他一眼。
“这些按时按量吃就行了,您……吃得太多了,对病情也没有帮助,反而对身体不好。”钱峰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拿走了梁祁安手里的瓶子。
梁祁安任由他动作,坐在地毯上笑了起来。
他没去抢被拿走的药瓶,反而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了咬住。
“吃惯了,不吃心里不安。”他嗤笑一声,“其实吃不吃也就这样了。”
钱峰心里一阵难受。
作为大老板目前身边唯一的助理,他对大老板的病情是有过了解的,他的双向障碍已经很严重了,经常会有幻觉,所以发病的时候大老板总是关在家里,他来别墅时没少看到满地狼藉,偶尔还能看到受伤的痕迹。
大老板在他眼里是一个异常强大又异常脆弱的人,所以有时候哪怕他接触对方会忍不住心惊胆战,依然会忍不住关心他。
毕竟,大老板身边什么人也没有了。
钱峰从毕业以来一直在资本圈里打转。
他在国内时就听过很多关于大老板的传言,大老板生父早逝,弟弟有先心病走得很早,几年前养父也飞机失事,他创业时的得力助手在他们最辉煌时出了交通意外,与妻子的关系也冷淡疏离,没住在一起多久就分居了,直到现在都是一个人。
大老板在资本市场翻云覆雨,自己却过得异常孤独冷寂。
他不喜欢应酬,除了公司就是家里,他喜欢数字,也为自己筑了一座高塔。
虽然在钱峰眼里,他已经达成了很多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成就,过得却比一无所有的人好不了多少。
“你在神游什么?”
“您的病。”钱峰一惊,止住了未完的话,“不,没什么,我是说下周五的宴会您要参加吗?”他想起了来这一趟的主要目的。
“他是不是要去?”梁祁安指了指摊开的资料里露出的照片。
钱峰愣了愣,点头:“没错,这位简先生应该是要参加的。”他难得遇上梁祁安对某个人感兴趣,不禁露出了稀奇的模样。
“那就去一趟。”
钱峰又是一愣,点点头:“好的,那我和主办方沟通一下。”这一年来,梁祁安几乎已经不去参加这类商业应酬了,虽然这次峰会的规模不同以往,国内外很多知名企业的老总都会出席,钱峰也只是问一问,没有指望梁祁安会答应,没想到,他居然同意去了。
“想问什么?”梁祁安拨弄着手边的打火机。
他一向情绪多变,这会儿心情又似乎好了不少,也愿意搭理一下钱峰了。
钱峰试探着问:“您之前让我调查这位简先生,是之后打算和他合作吗?”如果真是这样,说明雷诺斯下一步又会有新的计划。
关于雷诺斯金融那笔巨额贷款的事情钱峰也知道,虽然业内偶尔会有些不中听的流言,说梁祁安看上的新通讯项目风险太大,说不定会滑铁卢,但一来业内从不缺流言,二来钱峰或者说整个雷诺斯金融的人对梁祁安都有种天然的信任,他们相信在梁祁安的带领下,雷诺斯只会越来越好。
“没有合作。”梁祁安的答案出乎钱峰意料。
钱峰看了眼一脸淡然的男人,又看了眼摊开的资料。
“也是习惯。”梁祁安合上资料,他随手拿起身边的一瓶酒,在钱峰不赞同的目光下喝了一口,“毕竟,这位大约是我……后的最大受益人。”
“什么?”钱峰一时没听清。
梁祁安却懒得再说了,“我累了,你没吃的话,随便去厨房煮点东西吃,或者叫外卖。”他双手摊开,仰靠在沙发上。
钱峰知道他这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虽然依旧满脑子疑问,还是去了厨房,打算煮点好消化的东西留给老板当晚餐。
对钱峰来说,这是非常寻常的一天,他按照这一年来养成的习惯去大老板家里,给他送饭送文件,顺便整理一下凌乱的客厅,然后再闲聊几句,安排好接下来几天的工作,钱峰并不觉得他和梁祁安发生了什么特别的对话。
直到一周之后,钱峰从梁祁安的意外中回过神,才恍然觉得,也许在那天之前梁祁安就已经打算好了一切,所以之后的几天,他安排了雷诺斯的短期工作,祭拜了离世的亲人和友人,在周五那天准时参加了那场汇集了业内大佬的峰会,再之后就从罗莱大厦八十八楼一跃而下,做出了让所有人愕然的选择。
也是这时,钱峰才知道梁祁安早就已经和妻子签署了离婚协议,只是一直没有对外公布,他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身边连个打理后事的亲人也没有。钱峰作为他身前最后一任助理,在他人眼中也算是大老板的心腹,理所当然地承担了为他处理后事的责任。
钱峰没什么怨言,撇开最开始的震惊不敢置信外,只剩下不断上涌的心酸难过。直到所有的后事处理完毕,律师才在雷诺斯所有股东面前,宣读了梁祁安最后的遗嘱。这份遗嘱原本不该在这种时候在这种情况下公布,然而在偌大的压力下,律师不得不提前公布了其中的部分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