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夫人看了眼坐在书桌旁练字的秦荀彧,轻声道:“
母亲给二嫂请了太医来瞧,二伯和二嫂都成亲四个多月了,二嫂还没有动静,母亲肯定着急。”
五爷表情淡淡的,一副不想理睬五夫人的样子。
五夫人就叹了口气,自从彩虹落了孩子后秦荀彧就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自己的头上,好像在他心里,自己就是害得彩虹小产的真正凶手,但是这件事情却也不能完全怪她吧。
这些日子秦荀彧对她都是极为冷淡的,虽然每月照常都在她屋里,但却总是独自在大炕上睡,有时候不小心被丫鬟撞见,她都觉得自己很是没脸。
可只要秦荀彧还在生气,这样的事情就无法避免,所以自从被丫鬟撞见两次后,五夫人就下令让丫鬟别进卧房服侍了。
“五爷,您还要气妾身到何时啊?”五夫人做不出那种硬要拉着男人衣袖说事的事情,她即便是和人争论,都是温温柔柔的,连音量都难以拔高,她道:“妾身已经跟您解释过许多次了,彩虹的事情真的是个意外,她自己身子弱,孩子自然流*了,妾身一个妇道人家,既不是产婆也不是太医,妾身能有什么办法呢?”
说着,眼里就氤氲了水光。
秦荀彧抬头,望着五夫人道:“这已经是第几个通房小产了?”
五夫人说不出话来,秦荀彧竖起三根手指,说道:“这已经是第三个了,第一个是不小心落水没了孩子,第二个是不小心跌倒没了孩子,这个你说是她身体不好,自己没有保住…燕娥,我知道你嫁给我是委屈了你,但是你也做得太过分了些。”
“不过是养个孩子,一年最多花两百两银子,你却这么容不下…”秦荀彧摇摇头,仿佛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干脆什么都不说了,低头继续练字。
“妾身没有,彩虹小产的事情真的跟妾身没有关系,真的是她自己身体不好,孩子才会没有了,妾身没有对她做什么,”五夫人泪眼婆娑,“妾身承认,前两个的确跟妾身脱不开关系,媚儿落水之后,妾身没有及时请太医,照顾好她,的确是妾身的责任,可是思雨三更半夜来找妾身,妾身让她回去第二日再来,结果她却自己滑倒小产为什么五爷也要怪到妾身的头上?还有彩虹,五爷一直认为是妾身的错,为什么?妾身何错之有啊?”
“太医说她身体弱,妾身便每日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她身边伺候的乃是总管房的妈妈亲自挑选的丫鬟,太医然她在床上躺着不要乱走,她偏生不听,就是要起来,结果就出了事情,妾身能怎么办?”五夫人沉沉地吸了口气,“妾室生下来的也是妾身的孩子,若是个男孩,将来妾身百年之后也有人供
奉香火,您也说不过是一年两百两银子的事情,妾身为何要断自己的后路?五爷,您为何就是不愿意相信妾身呢?”
秦荀彧沉默不语。
五夫人只觉得可笑,彩虹的孩子没有保住,秦荀彧伤心难过,以为是自己所为,就一直责怪自己,可是他又找不到证据,只好一直生闷气。
这要生气到什么时候?
“五爷,您认为是妾身害了彩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您总要拿出证据来吧,您没有证据又一直生妾身的气,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难道要一直让二房和三房的人看我们笑话不成?”五夫人走到秦荀彧的身边,伸手去拉秦荀彧的衣袖。
“五爷?”
然而,秦荀彧却猛地将五夫人挥开,旁边就是红木做成的书架,五夫人一个娇弱的女人那里承受得住秦荀彧的大力气,直接被秦荀彧给甩到了书架上。
五夫人整个人都撞在书架上,又被书架给反弹到地上,额头瞬间出了血,浑身痛得大汗淋漓,秦荀彧似乎根本就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忽然愣住了。
还是外面伺候的丫鬟听到动静又不敢擅自闯进来,拍着门板问:“五爷,夫人,出什么事情了?”
秦荀彧恍然回神,他慌了手脚,立刻俯身去拉五夫人
,然而,五夫人还未等到他伸手拉他一把,一阵眩晕袭来,她径直晕了过去。
“燕娥!”秦荀彧赶忙将她抱起来,一脚踢开书房的门就朝卧房冲去,丫鬟们吓得大惊失色,纷纷跟过去,秦荀彧焦急地喊道:“快去请太医来。”
古言玉正在寿康院和太夫人商量给五夫人娘家、三夫人娘家和她自己的娘家置办的年货的单子,五夫人院子里的丫鬟就匆匆进来禀道:“太夫人、二夫人,我们夫人受了伤,五爷命奴婢来请二夫人给我们家夫人请个太医过来瞧瞧。”
古言玉让柳红去外院找杨总管请太医,她皱着眉头,表情看起来有些严肃,问那个来传话的丫鬟:“到底怎么回事?”
丫鬟哪里敢说是五爷伤了五夫人,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也不怎么清楚,我们夫人好像是撞到了额头,奴婢还没有来得及弄清楚就被五爷支了过来。”
古言玉就望向太夫人。
太夫人将手里的单子往桌上一放:“走,我们过去看看。”
古言玉赶忙起身搀扶太夫人,然后带着几个丫鬟和妈妈就朝五夫人的院子里走去,太夫人过来,谁都不敢拦,古言玉就陪着太夫人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五夫人的院子。
秦荀彧得知太夫人过来了,亲自出来迎接,太夫人一面朝里走一面冷着脸问秦荀彧:“燕娥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怎么弄伤的?”
当着这么多人,秦荀彧当然不可能说实话,只回答道:“不小心磕伤了额头。”
“人怎么样了?”太夫人紧接着又问。
第一百一十三章 很怕太夫人
很怕太夫人
秦荀彧这次开口就比较迟疑了:“还没有醒。”
太夫人的脸色更沉了,古言玉直接扶着太夫人进了五夫人的卧房,五夫人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额头上的伤口已经止住血了,但是人还没有清醒过来。
屋里伺候的丫鬟和妈妈纷纷站到一侧,个个低眉垂首,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太夫人坐到床边上,看着五夫人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脸色十分难看,五夫人平日里乃是个十分温婉的人,极少极少有莽撞的时候,说话做事永远都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就连走路几乎都是无声的,这样的人,怎么着才能不小心磕着?
这些天五夫人和秦荀彧一直在闹别扭,她不是不知道,但她一直没有插手,就想着这夫妻两人都不是不知道分寸的,自己定能私下处理好,谁想到竟然就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居然还一发不可收了。
太夫人想着就不悦地看了眼秦荀彧,秦荀彧像个犯了错的大孩子似的,一对上太夫人的目光,就立刻低下了头,缩手缩脚地往后退了两步。
这还是古言玉第一次发现,秦荀彧原来很怕太夫人。
而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五夫人忽然醒了过来,古言玉惊喜道:“母亲,五弟妹醒了!”
太夫人转头看去,五夫人一见太夫人在这里,就要起身给太夫人行礼,太夫人立刻握住她的手,拍着她的手背道:“你好好躺着,人都这样了,还守那些虚礼做什么。”
五夫人感动得瞬间热泪盈眶。
古言玉忙拿了帕子给五夫人擦眼泪,太夫人就问五夫人:“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额头还疼吗?头晕不晕?”
“我没事,只是有点头晕,躺一会儿就好了,其实没必要请太医的。”五夫人虚弱地说。
太夫人道:“胡说什么,额头都磕出血了还不需要请太医?得让太医给你好生看看,女人家的脸蛋多重要啊,千万不能留疤了。”
五夫人用帕子抹眼泪。
太夫人又道:“你别伤心,凡事有我给你做主,谁也不敢欺负了你去。”说罢,略带目光还在一屋子的下人身上扫了一圈,吓得屋里的下人个个战战兢兢。
没一会儿三夫人和秦荀宁也过来了,这里是卧房,秦荀宁不好进来,就在外面的堂屋里等着,三夫人看见五夫人额头上的伤,吓得瞪圆了眼睛:“这是怎么了?”
“不小心磕到的,”五夫人苍白地解释道,“多谢三嫂过来看我。”
“谢什么,都是一家人,怎么磕得这么严重?你也太不小心了!”三夫人的目光使劲儿地盯着五夫人额头上的伤,继而道:“要好好养着,可不能留疤了,女人家脸上留疤不好。”
“好。”五夫人淡淡地笑着回答。
不多时,就有丫鬟进来禀道:“太夫人,赵太医到了。”
赵太医进来给五夫人问诊,仔细地看了五夫人的伤势后,给五夫人开了方子,又拿了涂伤口的药,交代:“伤口不能沾水,药膏每日早中晚涂一次,三日后我再来给夫人问诊。”
古言玉见这位赵太医对五夫人的伤势来源一点不关心的样子,而且问诊的整个过程中眼睛从不四处看,一心一意就只顾着问诊,态度格外地随和,想来也是个十分淡定的。
送走了太医,太夫人又嘱咐五夫人:“你这些天就呆在屋里好生养伤,不用来给
我问安了,等把伤口养好了再说,太医叮嘱的都要注意,不能吃的东西绝对不能吃,该喝药的时候就要喝药,你这伤是在脸上,千万不能耍小脾气,知道吗?”
太夫人的声音十分地温柔。
五夫人连连点头:“我会好好养伤的,母亲不用担心。”
太夫人就露出欣慰的笑容,让她好生休息,然后带着古言玉和三夫人离开了,秦荀彧亲自送他们出门,走到抄手游廊尽头的时候,太夫人脸色不虞地看了秦荀彧一眼:“你等会儿来找我,我有事问你。”
“是,母亲。”秦荀彧垂首应道。
出了门,秦荀宁去了外院,三夫人和五夫人扶着太夫人回寿康院,古言玉想到等会儿秦荀彧要过来,自己不好多留,送太夫人回到寿康院后就辞了太夫人,五夫人自然也只能遗憾地告退,心中不免嘀咕古言玉:“都不好奇的吗?竟然走得那么快!”
回秋兰院的路上,秋月小声问古言玉:“夫人,您真的相信五夫人是不小心磕着的啊?”
古言玉淡淡地笑:“五夫人说是不小心磕的,那就是不小心磕的。”转头又吩咐柳红,“你去把厨房的管事叫过来,五夫人受了伤,这些天的膳食单子要改一改,让她来
见我,”又叮嘱秋月,“这府里的人多,是非自然就多,切勿乱嚼舌根,引祸上身。”
秋月吐吐舌头:“知道啦,夫人。”
回到秋兰院,刚好秦荀殷从外面回来,古言玉就对他说起这件事:“五弟妹不小心磕到了,母亲很生气的样子,叫了五叔去问话。”
“严重吗?”已经做到临窗大炕上的秦荀殷皱了皱眉头。
“太医说要养些日子,母亲免了五弟妹这些日子的晨昏定省,其实不太严重,只不过伤在额头上,所以要格外注意些,以免留了疤,”古言玉从丫鬟手里端过茶递给秦荀殷,“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侯爷说。”
古言玉便把秦荀珍求官职求到自己面前的事情讲给秦荀殷,然后表情就有点不自然起来,说道:“原是商量好的,这件事侯爷不管,但是既然四姑奶奶专程在妾身的面前提了这件事情,妾身自然就不能假装没有听到,所以还需要侯爷拿个主意。”
秦荀殷的眉目顿沉,屋里伺候的春花一见事态不妙,悄悄地退到了房门口。
古言玉心有戚戚然,她身为秦荀珍的嫂嫂,这件事实在不好当面拒绝,否则只会伤了姑嫂之间的感情,姑嫂不和,难做的还是太夫人和秦荀殷。
而且,太夫人也会对她心存不喜,认为她行事不周全。
哎,当媳妇儿真难。
秦荀殷道:“你跟她说,你管不到这些事情,让她自己来找我。”
不,古言玉根本不想这样,她不想去帮秦荀殷传这个话,可是想到秦荀殷好像还在生她的气,她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秦荀殷见她欲言又止,问道:“怎么?还有话说?”
古言玉坐到秦荀殷的旁边,从小方桌的抽屉里拿了个指甲剪出来,一边低头修建指甲一边小声道:“妾身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妾身这样去跟四姑奶奶说不太好,万一四姑奶奶以为是妾身在侯爷您身边嚼了什么舌根呢,那这样就太不好了,会很伤感情的。”
秦荀殷:“…”
“你们女人心思怎么那么多?”他很不理解,“传个话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有的,女人的心思本来就多,”古言玉一边优哉游哉地修剪自己的指甲,一边小声地说,“女人本来就是这样,侯爷的心思不也是挺多的吗?有时候妾身完全都不知道侯爷为什么莫名其妙就生气了,让妾身很是惶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秦荀殷:“我有?”
“自然是有的,”古言玉声音闷闷的,像个在撒娇的小孩子,“侯爷自己不觉得
而已,就像大侄子吵着要见您那晚,您就生妾身的气,妾身真不知道您在气什么,妾身又没有惹您,还有昨夜,分明是您吓着妾身了,结果您却生气了,还让全府的人看妾身的笑话,哎。”
最后那一声“哎”尾音拉得老长,一副我很无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
秦荀殷没想到这些天来她看似什么都不说,心中却藏着这么多委屈,他想到太夫人说府里的人都在看古言玉的笑话,说她连自己的夫君都留不住…
原来他竟然给她造成了那么多困扰。
“以后有任何的疑惑都可以直接跟我说,”她低着头,浓密的长发挽在脑后,就像柔顺的缎带一样让人忍不住很想摸一摸,秦荀殷素来不会在自己的女人面前约束自己,想摸便伸手摸了上去,甚至还轻轻地揉了揉,“你在我面前不用避忌什么。”
古言玉微微抬头,望着秦荀殷轻轻地笑了笑:“妾身知道了。”
到底也没告诉她为什么生气,古言玉有点失望,觉得自己的好不容易养出来的真心相对都喂了狗,她转移话题道:“所以四姑奶奶那里,侯爷可以自己去跟她解释吗?妾身不希望四姑奶奶误会妾身。”
秦荀殷:“好,我去跟她说。”
古言玉松了口气,希望以后四姑奶奶千万不要再来找她的麻烦了,她真的懒得管。
寿康院,秦荀彧站在太夫人三步之远的地方,微微垂着脑袋,太夫人端茶喝了口,似乎觉得茶有点凉了,不悦地将茶盅放到旁边的小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