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脸上的笑容早不见踪迹,被一股疏远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所取代,她后退几步,拉开与秦荀殷之间的距离,冷笑道:“侯爷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秦荀殷的脸刷地沉了下来。
古言玉早已经受够了这种试探,她冷声道:“妾身昨日是如何跟侯爷说的?妾身不想去,因为害怕又闹出事情惹人笑话,侯爷却让妾身去,说您信任妾身,母亲也信任妾身,妾身昨日去卫国公府,都不敢离开母亲,只有娴姐儿来找妾身说话的时候妾身站到了距离母亲稍远的位置,但还是在母亲的视线里,就是不想再多生事端。妾身以为侯爷您是信任妾身,没想到根本不是,您只是借这样的机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妾身。”
“侯爷,谁都不傻,您觉得妾身没感觉出来您的试探吗?”古言玉简直想笑,可是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只觉得心中苦涩得很。
而秦荀殷就站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低眉凝着她。
目光深沉,晦暗不明。
若是以往,古言玉兴许还会有些害怕,但是现在,她正怒火攻心,什么害怕不害怕的,早被她忘了干净,她只有满腔愤恨。
“妾身一直在表忠心,您说不让见卫庭轩,妾身就不见,妾身自从嫁给侯爷,难道还做过什么有违妇德的事情不成?侯爷有必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猜忌吗?”古言玉说得心脏都疼了起来,她觉得呼吸有点苦难,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平定起伏的心绪,“难道要妾身每日都在侯爷耳边说妾身对卫庭轩早没有感情了,妾身如今恨透了他,侯爷才满意吗?”
“况且,妾身以前的事情侯爷您也是知道的,您还问过妾身愿不愿意嫁给您,妾身当时是怎么说的侯爷难不成都忘了?难不成是妾身去皇上面前请旨赐婚的?侯爷您竟然敢娶妾身,又为什么非要抓着以前的事情不放还要处处猜忌妾身呢?”古言玉眼眶通红,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却被她死死忍着,就是不愿意落下来。
她失望透顶道:“侯爷,您不累吗?”
古言玉觉得真的很没有意思,婆婆再看重,也不可能真心地喜欢没有为他们家里生下嫡子的儿媳,丈夫再宠爱,也始终难以对她以前的那些破事释怀,她看似过得滋润如意,又有谁真正地站在她的立场想过?
只成婚后,她难道还不算洁身自好吗?
古言玉长吁口气,脸上尽是无奈的苦笑,她道:“侯爷,您若是真的无法信任妾身,觉得妾身往后定然会和卫庭轩有染,不如就让妾身搬到妾身陪嫁的宅子里去住吧,这府里,您想如何就如何,您想几个妾身就纳几个妾室,妾身都不再管了,可好?”
秦荀殷满目阴沉:“你就这么想要离开?”
“不是妾身想的,是侯爷您逼妾身的,夫妻之间猜来猜去,您不累,妾身也累了,倒不如彼此放过,岂不是更好?”
就在此时放过,多好。
她躁动的心,她越来越难以控制的情绪,她一日日偏向秦荀殷的感情,都在告诉她,就在此时终止吧,未来的路还很长很长,她其实可以一个人走。
情爱都是毒药,谁沾了,谁就无法解脱。
倒不如及时止损,万事大吉。
秦荀殷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原本想要弥补,可是古言玉一连串的质问下来,他忽然就开不了口了。
他想说他并没有猜忌她,可是他开不了口了。
这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古言玉其实是想离开他,这个看似温暖的家并没有让她觉得多么舒适,反而给她带
来了不少的压力和难处,别人羡慕她,她却想要自由。
可这天下间,哪里有那么多自由。
就连他这个西北大将军,都有数不尽的无奈和难处。
耳边传来关门声,是秦荀殷离开的声音,古言玉蓦地长吁口气,慢吞吞地挪到临窗的大坑上,望着窗台上盛开的腊梅花发呆。
春花和秋月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就见到古言玉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好像藏着很多事情,郁郁寡欢,闷不做声。
“夫人,夜已经深了,不如奴婢先伺候您歇下吧?”秋月小心翼翼地说。
古言玉半晌才回神:“不用了,你们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声音冷冷清清的,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
春花和秋月担心地不得了,刚刚秦荀殷离开时的脸色吓得她们一声都不敢吭,等确定秦荀殷走了,她们才踌躇地走了进来,果然看见满脸不高兴的古言玉。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侯爷和夫人竟然能吵成这样。
春花和秋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筹莫展,只好先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古言玉,春花低头跟柳红道:“先去外院打听打听,侯爷到底去了哪里。”
柳红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这可怎么办好?”秋月急得眼睛都红了,求助地望着春花。
“你看我有什么用?”春花同样是一脸愁容,“我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如何能想出办法来?看侯爷离开时的这样子,多半是真的恼了夫人,怎么办呢?”
“要不回去跟老太太禀一声?”
“你这主意还能再馊一点吗?老太太年纪大了,你跟她说这件事,岂不是给老太太找堵?万一把老太太气着了怎么办?”春花否定道。
“可是…”
“不必可是了,夫人聪慧,这种事情夫人定然有自己的想法,我们还是不要多生事端地好,以免不小心坏了夫人的事。”春花思忖半晌,说道。
秋月果断闭了嘴。
没一会儿,柳红回来了,说道:“侯爷去了外院书房。”
秦荀殷心情十分烦躁,伺候的左九在见到秦荀殷的瞬间就知道他心情不好,直觉自己今天大约是没有好日子过,秦荀殷到书房随手抽了本书躺在红木椅上看起来,夜里烛光昏暗,他的表情在暗色中影影绰绰的,远远望去,有些吓人。
他不知道,秦荀殷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就在左九还在琢磨秦荀殷到底又在跟古言玉置什么气的时候,左一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封信件,左九很少见到左一神色如此凝重的样子,不由地站直了身板。
直到左一走近时,左九小声在左一耳边道:“出什么事情了?侯爷心情不好,正是找人发火的时候,你若是没有什么大事,就不要上去触霉头了。”
左一摇摇头,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摆摆手让左九站到旁边去。
左九知道真的有可能是大事,乖乖地给左一让开路。
左一拿着信件走进书房内,见秦荀殷墨眉隆起,眼神阴郁,不由地在心底叹了口气,秦荀殷什么都厉害,就是在儿女情长上少了根筋,有些事情想得太简单,有些事情又想得太复杂,反而不如他们这些局外人看得透彻。
跟在秦荀殷身边这么多年,自从古言玉出现后,秦荀殷就表现出了与寻常非常不同的一面,有些小心眼、有些忧虑、有些惆怅,有时候又高兴得像个孩子。
他们这些当属下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而现在,左一不得不打断秦荀殷的满腹惆怅,他拱手道:“侯爷,东海那边的加密信件。”
秦荀殷从书中抬起头,望向左一,然后他将书放到旁
边的书桌上,细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指腹下的桌面,示意左一将信放过去。
左一恭敬地呈上。
秦荀殷拆开信,信上的内容并不复杂,只有寥寥几个字:发现非编制军队。
书桌上点着油灯,秦荀殷将信纸点燃,放到已经没有火苗的火盆里,脸上的愁容瞬间消失不见,完全被一股凝重和杀伐所取代。
继而,秦荀殷命令道:“详查东海情况,有任何异动随时来报。”
左一拱手:“属下遵命。”
“咚咚咚…”秦荀殷的手指仍旧有节奏地敲击着指下的书桌,“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东海的知府是梁文聪?还是已经换人了?”
“还是梁文聪,当年东海倭寇上岸,梁文聪本来逃不开关系,但是这人背景深厚,父亲乃是左相梁云,姐姐乃是当朝太子妃,东海大乱就没能影响他在东海的地位,您剿灭倭寇离开东海之后,他照样在东海活得有滋有味,混得风生水起,堪称东海的土皇帝。”左一道。
秦荀殷阴冷地笑了笑:“派人去查,这一年来,这位土皇帝都在干什么。”
左一不明白秦荀殷怎么突然关心起梁文聪的动静来,想到那封已经被秦荀殷烧毁的信件,他狐疑地问:“难道东海要有战事发生了?”
“可能吧,”秦荀殷口吻很淡,“还要看皇上的意思。”
第一百二十九章 矛盾升级
矛盾升级
那就是一时半会儿不会有所动作了,这种事情左一已经十分有经验,他们的消息快过皇上,或者他们得到了皇上根本不可能得到的消息,但又需要皇上支持的时候,前者需要等,后者需要谋划,想办法让皇上也得到消息,无论是哪种都需要时间。
“先搞清楚东海到底什么情况再说。”秦荀殷道。
左一点点头,正准备退下,又听秦荀殷吩咐道:“去安排一辆马车,我要出府一趟。”
“现在?”左一不明所以。
“现在,若是太夫人或者夫人问起,你就说都督府出了点事情,我去都督府了,多的话不必说。”秦荀殷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左一倒是不清楚秦荀殷到底是为了躲古言玉还是真的是有事要处理了。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昨夜里突然去了外院,夜已经深了,左一又收到了加密的信件送到书房,侯爷收到信后,急匆匆地就赶往了都督府,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姚惠清在太夫人的耳边小声道,“可是侯爷离开秋兰院之前却是一点征兆都没有的。”
太夫人有些惆怅地将匣子里的赤金镶红宝石簪子递给姚惠清:“不知道这小两口是不是又在闹,每次卫家那边有点什么动静,他们俩十有八九都要闹一闹,还有完没完了。”
姚惠清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这样下去可不行。”
“要是老二媳妇儿有了身孕,我也不用老是操心他们的事情,问题是都成婚这么久了,她的肚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今天闹一闹,明天闹一闹,我要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嫡孙?”太夫人满面哀愁,唉声叹气。
姚惠清安慰她:“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您要相信您是有福气的人。”
太夫人仍旧忍不住失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古言玉去给太夫人问安的时候就发现太夫人在仔细地打量自己,连带着在太夫人身边伺候的姚惠清都没能忍住琢磨的目光,她自然知道是为什么,面上却不动声色。
“都督府出了点事情,侯爷忙着处理,妾身派人去问了,侯爷说等会儿回来陪您用午膳。”古言玉扶着太夫人往东次间走,“侯爷还能回来吃饭,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点急,母亲不用担心。”
太夫人拍拍她的手:“大过年的还这么忙,难为你体贴周到。”
“都是儿媳应该做的。”古言玉露出浅浅的笑容,温婉且不失明媚。
太夫人就微微松了口气,还能这样笑,看来并没有闹不愉快,倒是她和姚惠清多想了,太夫人体贴古言玉持家这么久,似乎还没有出去走走,笑道:“今晚有花灯节,你跟老二一起去看花灯吧,花灯节乱得很,让左字号的几个亲随跟着,以防万一。”
去看花灯?
古言玉有点惊讶,没想到太夫人竟然这么为她着想。
三夫人一听,就在旁边不依起来:“母亲也太偏心了,怎么就让二嫂和二伯出去看花灯?我也想去呀!我嫁进来这么久,也才只去过一次呢!”
五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母亲,我也想去呢。”
太夫人无可奈何地指了指他们,笑道:“你们就是爱玩儿,什么都要凑个趣,你们想去就去吧,我也不拦着你们,但是必须得和老三和老五一起,否则就好生在家里呆着吧。”
末了,又叮嘱道:“不能带孩子们去,他们还太小了。”
三夫人立刻兴奋了起来,忙朝太夫人道谢,五夫人也很高兴,只是表达谢意的方式比较委婉,屋里气氛十分欢快。
古言玉倒不好说什么了,她不想扫了大家的兴。
秦荀殷前脚刚从都督府回到外院,左九后脚就凑到他跟前来小声说道:“侯爷,夫人让属下传话给您,说您说的中午要陪太夫人用午膳,叫您不要忘记了。”
秦荀殷:“???”
他什么时候说过?
左九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生怕秦荀殷生气,然而见自家侯爷好像并无动怒的样子,他又如释重负,补充道:“夫人还说,太夫人让您晚上陪夫人去看花灯。”
秦荀殷:“???”
太夫人什么时候管得这么宽了?连看花灯这种事情都要吩咐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