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谢成扶着胀痛的后脑勺坐起来,抬眼打量着四周陌生的环境。
这是一间……说不上是什么装修风格的房间,随性、简约,又隐隐透着华贵。
谢成身下的欧式高脚床位于房间中央,两边各连着一个小巧的储物柜。
他的左手边,是一整面落地窗,充当了房间一侧的“墙壁”。微凉的日光透过影影绰绰的纺纱窗帘射进屋内,在大理石地砖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而右手边,是一个洛可可风格的衣柜,表面雕刻了精细的纹路。
谢成站起来,拉过银质把手,打开衣柜。
里面挂着一整套西服衬衫。
他挑了挑眉。
——看来打晕他的人还算有点良心,没让他在地板上过夜,甚至还准备了一整套换洗衣物,用来换掉他这身皱巴巴脏兮兮的外衣。
直到现在,谢成后脑勺还有些晕。他只能依稀记得,自己晕倒前,街上正发生一场激烈械斗,他猝不及防被枪指着脑袋,然后有人给他后颈来了一个手刀。
虽然之前,他曾设想过自己会以哪种途径进入这里,但这种暴力手段,还是太惊人了些。
等消息传回国内,怕是又要引起骚动了,这种糗事,既会遭人嘲笑,又会惹人担心。
——要不要让她知道呢?谢成认真权衡着。
他慢条斯理地脱下身上的衣物,露出精壮干练的躯干,接着换上了衣柜里的西装。
竟然很合身。
衣柜旁边的门,直通盥洗室。
谢成去盥洗室洗了把脸,等他完全收拾好仪容,才开门出去。
房间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地上铺着古典风格的地毯。
他迈着长步、目不斜视,走过几间紧闭着的房门,沿着旋转楼梯向下。
这里和谢菀的花园别墅构造不同,旋转楼梯旁,是宽阔的开放餐厅。洁白的桌布上摆放着寒光凛凛的餐具,看起来极为冷清。
而一个长着棕卷发的男人,正坐在那儿,享用红茶和早餐。
他听到旋转楼梯上发出的声响,掀起眼皮来用中文打了个招呼:“醒的比我想的早一些啊……早知道,就让哈利打得重一点了。”
谢成没理会这种低级的挑衅,径直绕到一边,拉开椅子坐下去,开始享用属于他的那一份早餐。
“啧,谢成,谢总裁,你还吃得下饭啊?我们绑了你,正打算杀人灭口呢——”男人咧嘴笑道,挥了挥手里的餐刀,“谁让你不长眼,昨天出现在那儿?”
“除非你哭着,跪下来求我,来,过来舔我的皮鞋——”
谢成抬眼,看着眼前这个性格恶劣的男人,毫无感情地开口。
“我的时间很宝贵,没空看你飙演技,”谢成垂眸饮一口红茶,继续说道,“亨利·卡文迪许。”
男人嚣张的神情滞了滞。
“……没意思,”亨利撇了撇嘴,“开个玩笑嘛。”
亨利打量着谢成,竟有一种“导演被观众剧透了结局”的荒诞之感。
亏他还觉得,自己策划的枪击案颇有戏剧效果呢——他不爽了这么多天,也总想让别人不爽一下。
或许,谁是导演谁是观众,也只是自以为的罢了。
“算了,跟我来吧,我可懒得跟你演什么兄友弟恭,”亨利冷笑一声,叁下五除二地吃完早餐,站起来转身就走,“老爷子看了照片,非要让我找到你,不然就闹着改遗嘱。”
“真是可笑死了,一个情人不断的老色鬼,临到老了,倒是对子孙血脉看得重。”
谢成并不接话,只是垂下眼帘,跟上亨利。
他从来不是个授人以柄的人。
自从多年前代替谢菀、成了谢氏继承人之后,谢成就知道,自己的身世是个恐怖炸弹,一旦爆炸,将会粉身碎骨。
成年以后,他终于构建起自己的势力,控股了一些娱乐及互联网公司,可以利用狗仔、黑客以及私家侦探,暗中调查一些事情。
比如找寻、或者掩盖,自己亲生父母的信息。
他跑了一趟流沙市,亲自抹除了自己童年的痕迹。也找到多年前那个猥琐懦弱的男人,威逼利诱一番,删去了所有合照及备份。
可惜谢玫比他年长六岁,动作也比他快得多、早得多。
怪不得当时,那个男人删照片时满脸心虚,原来他早已将信息卖给谢玫。
他的亲生母亲,在离开B市后,辗转了许多城市。等谢成终于追查到她的消息时,红颜薄命,美人已逝,他只来得及找到一些遗物。
至于他的生父,倒也不难查。
流沙市是个太小太小的地方,小到藏不住流言蜚语,也小到去不掉一个大人物存在过的痕迹。
二十多年前,有能力包养一个女子,为她买衣买包、挥霍金钱,最后又挥挥手消失于人海的男人,实属凤毛麟角。
通过相貌比对和时间线排查,早在几年前,谢成就已经确定了自己的亲生父亲的身份。
拉曼·卡文迪许,卡文迪许家族继承人,中美混血,年轻时曾到流沙市进行开发投资,法律上有妻有子。
一个成了家的男人,在国内出差时,包养了一个暖床人。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随便洒洒金钱,就让没见过世面的女人为之神魂颠倒。然后,当他工作结束要离开时,理所当然地,这个女人被抛弃了。
只是这样一个乏味的、可悲的故事而已。
谢成悄无声息地掩去眸中情绪。
他不期望什么父子或者兄弟亲情,他此番,是来做交易的。
——用手里为数不多,但刚刚好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