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徐风,千枝曳舞。
林中三人,形态各异。
只见一身白衣的鱼翠微,丝发如瀑,如云轻荡;美眸惕然,烨烨生辉。
她只是静静地俏立在那里,就似一尊自然女神一般,让人心旷神怡、望之迷醉。
而一身黑袍的王智兴,神情冷然,游目四顾,那不时闪烁而出的眸光,好比夜莺捕食,犀利非常。
唯有周然,一片慵懒。
只见他手拿草梗,要么装模作样地剔剔牙,要么干脆衔在口中,百无聊赖地欣赏着,鱼翠微那凹凸有致的妖娆身姿,不时还“啧啧......”有声,似赞叹,又似惋惜。
“踢踏、踢踏......”
一溜急促的马蹄声,夹杂着“吱呀、吱呀”的车轮音,和着清风,传进了树林。
听到声音,周然立刻扔掉了草梗,一脸紧张地望向林外,再也不复刚才那般惬意和懒散了;他真的很担心,李文旖那位小媳妇,会不明白他的用意,就这样傻头傻脑地闯了过来。
俏立如玉的鱼翠微,以及警惕异常的王智兴,自然也听到了马车疾驰的声响。
只见一道疾风骤起,鱼翠微“仓啷”一声,拔出长刀,身如脱兔一般,倏然一下,就闪现到了周然的身侧,将森然的长刀,横架在了周然的脖子上。
面对对方的动作,周然丝毫不敢违逆;以他的身手,只要稍有异动,就有可能身死当场,这还没到最后,周然自然不甘死去。
一脸谨慎的王智兴,突然回头,斜睨了他一眼,就冷哼一声,快步掠向林外,看来,是去查探情况去了。
来到林外,王智兴并没有立刻显露身形,而是蹑手蹑脚地躲在一颗大树后面,探出头来,向着马车驰来的方向,凝神望去。
林外,一条凹凸不平的小道上,一辆简陋的马车,颠簸其上;映入王智兴眼帘的,只有一位老朽不堪的车夫,斜坐在车夫的位置,有一搭没一搭地挥动着马鞭,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看到这里,王智兴松了一口气,心中却又有点不屑了起来。
暗忖道,这玉面罗刹未免也太自大了吧。
以对方的聪明,应该不难猜出,她的夫婿,应该被人挟持了;即便是这样,她还敢轻身而来,真当自己二人,是那普通的劫匪吗?
腹诽之后,王智兴就施施然地走出了小树林,光明正大地屹立在小道旁边。
老车夫虽老,但眼神还在,打眼就瞥见了这位不速之客,立刻就向车厢中的人,嘀咕了几句。
继而,就见车厢一侧的窗帘,突然被人撩起,一位琼鼻小口、娇艳如花般的美人儿,一脸肃然地探出头来。
王智兴也是一位昂扬汉子,佳人没有道理看不到他;一见到这位昂扬而立、似笑非笑的站在路边的大汉,佳人就连忙娇喝一声:“停车。”
疾呼之下,马车就随着老车夫,那长长的一个“吁”字音,倏然而停;位置正好在王智兴身前不远处。
马车车帘,骤然被人撩起,娇美如花的李文旖,当先走了下来,继而,就见两位低眉顺眼的小丫头,亦步亦趋地跟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王智兴更加不屑了,心中暗自腹诽,这李文旖做了官夫人,连出行也带着丫头,这排场给谁看啊,幸好只是个侍妾,要是正牌夫人,这排场不得上天啊?
走下马车的三人,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站定之后,除了李文旖玉面含霜、美眸不善外;她身边的两位小丫头,全都是一脸“惊惧”地打量着王智兴。
可别说,这两位小丫头,确实养眼,简直就是人间极品;那身姿、那风采,丝毫都不下于李文旖半分,左边的那位,甚至还略胜半筹。
看到这一幕,王智兴不禁大骂周然好福气,继而直呼天道不公,大好的三颗白菜,都被猪啃了,只是他不知道,若是让关云长知道他这么想,估计直接就会给他一刀,活劈了他。
“王智兴!”
李文旖毕竟是老江湖,对于王智兴这位鼎鼎大名的朝廷鹰犬,她又岂能陌生,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跟脚。
“哈哈,山水总相逢,人间的邂逅,真是无处不在啊。”王智兴随意地拽了一句,“李罗刹,昔日一别,经年未见,不想今日姚州城外,我们又见面了。”
对于王智兴的这一套,李文旖早就司空见惯了,只见她漠然俏立,冷冷地道:“少装模作样,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单凭你一个人,还奈何不了我,这一点,你应该心里有数。”
“爽快点吧,我要见人,否则,一切免谈。”
直接了当、开门见山,李文旖现在丝毫都没有和对方废话的兴趣。
“哈哈,李罗刹,果然还是那个李罗刹。”王智兴哂笑一声,“可惜啊,冷漠孤傲、凶狠毒辣的李罗刹,竟然也有一天,会成为一个小喽喽的侍妾!”
“你说这件事,要是传到江湖上,会让多少为你痴狂的男子,心碎一地呢?”
打击对方,蓄意扰乱对方的心境,这是王智兴,一贯的作风;对于身手丝毫不在他之下的李文旖,他习惯性地,迎头就是一阵挖苦。
“少废话,王智兴,你打的什么目的,大家心知肚明。”李文旖毫不客气,立刻就揭穿了对方的用意,“我奉劝你还是带我去见人的好,如果不然,我保证转身就走,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李文旖美眸含煞、一派毅然,毫不相让地凝视这王智兴;可听了对方如此冷厉之言,王智兴就不得不掂量一下,对方言语中的可信度了。
玉面罗刹李文旖,在江湖中可是出了名的阴狠毒辣,现在成为别人的侍妾,她的心里能舒服吗?
对方能来,说明还是比较在乎那个周然的,可是对方在乎到什么程度,那就难说了;关键是这个妾室的身份,让王智兴不敢赌。
只见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李文旖,突然冷哼一声,不甘地转头就向林中走去。
对方果然屈服,正中李文旖的算计;李文旖、查书尘、龙伽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就连忙不声不响的跟在了后面。
尚未见到周然,她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不然,王智兴敢独对她们三人,早就不知死了几百次了。
林中稍暗,有一种湿热的燥闷,好在有风,倒也不是那么难受。
三人很快就见到了周然,只是鱼翠微的长刀,还搭在周然的脖子上,三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呃,师...... 是文旖啊,你怎么来了?”看到对面三人,周然差点就惊呼出声。
什么情况,他的师母,竟然扮作一个小丫头,低眉顺眼地跟在文旖的身边,让他差点就以为自己看错了。
要不是查书尘,及时抬起头,冲他眨了眨眼睛,示意他稍安勿躁,估计他那声“师母”就叫出声来了吧。
可是对于他的惊惶,王智兴和鱼翠微倒是没有在意,只见鱼翠微不无揶揄地瞥了李文旖一眼,随口嘲讽道:“她怎么可以不来,你可是她的夫婿,她若不来,世人的口水,只怕就能淹死她。”
鱼翠微和李文旖,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女游侠,二人不但艳冠群芳、风靡万千,还都是心狠手辣的高手。
一刀一剑、针锋相对,数次争锋,谁也没有压过谁;当她获悉李文旖成了别人的小妾,鱼翠微就有一种幸灾乐祸般的舒坦,直想找个机会,当面数落对方一顿。
现在,她不但见到了老对手,还扼住了对方的命门,又岂能不趁机讽刺几句呢。
李文旖闻言,看都没看周然一眼,不是她不担心,而是临敌之际,你表现得越软弱,敌人反而就会越猖狂,她自然不甘向鱼翠微低头。
只听她冷哼道:“哼,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银刀翠微客、雌雄双煞齐至啊,怪不得那么嚣张。”
“少废话,李文旖。”王智兴突然出言,打断了李、鱼二人的针锋相对,“现在,人你也见到了,我们也该说说正事了吧,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木叶令,应该就在你的身上吧。”
“那么重要的东西,以你的谨慎和精明,只会贴身带着;交出木叶令,我们就放了你的夫婿,否则,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带着李文旖三人,见到了周然,王智兴不愿再继续耽搁,这里毕竟是姚州地界,他当然希望,早点将事情办妥,立刻北上交差,以防夜长梦多。
“木叶令?”李文旖闻言,美眸一眯,她立刻警觉到了蹊跷。
木叶令,就是她那位假师尊赐予她的;当初,那位黑袍老狗,赠与她木叶令后,就让她挟令北上,号令木叶山的萨满教,从而怂恿契丹人,挥军南下。
那段时间,她确实为老狗办了不少事;不但一言挑起了李可举的忧虑,还促成了刘仁恭的背叛。
听说那一战,光是朔州偏头县,死伤的百姓,就多达数万人。
至于幽州战场那边,死难的百姓,更是不计其数,这一切,可都是她亲身经历的。
这件事情,一直就是她的心头刺;她也是汉人,从小就被师傅教导行侠仗义,更明白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道理。
黑袍老狗一手推动了北疆的惨剧,而她却成了帮凶,她岂能好受;直到黑袍老狗暴露,她才知道,她被人利用了。
这件事情,她谁都没敢说,可是她对黑袍老狗的痛恨,早已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是他,让她变成了大汉的罪人,她岂能不恨。
现在听到,王智兴和鱼翠微的目标是木叶令,她就知道这必是黑袍老狗的杰作,而王智兴和鱼翠微,不过就是对方的两颗棋子罢了。
既然操纵这一切的,都是黑袍老狗,李文旖的心中,就突然发起狠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木叶令,落入对方的手中,哪怕,哪怕,她和她夫君一起去死,都绝不能让对方得逞。
侠者有道,大义苍生;生死等闲,永耀汗青,这才是一个游侠,该坚守的节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