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释鲁已经来了,还带来了大批高手。
可是现在,高昂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的兄长,就在刚才,被人给生生地活劈了。
由于距离过远,让他连救援的机会都没有。
望着孟太极那一剑飙血、以及兄长高干血洒长空的一幕,他的双眸,瞬间就腥红了起来;他那一副好像永远大局在控、镇定自若的脸上,也变得极其狰狞了起来。
“耶律灭狄,我一定要杀了你!”一道不似人声的咆哮,瞬间脱口而出。
继而就见,这位契丹迭剌部的详稳,突然怒冲而起,形若滚滚怒涛一般,向着朱璃等人,冲了过去。
啸声凄厉,好似午夜的厉鬼,在尖声凄鸣。
声上高空,滚荡流远,相信即便方圆数里之内的人,都能清晰可闻。
而身在释鲁捺钵中的所有人,全都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捂起了自己的双耳。
至于释鲁捺钵之外,还有一行人,正在渐行渐远。
这行人,当然就是千慕然一行人了,莫文兰和莫阳光都在。
除此之外,还有耶律铎臻、耶律斜涅赤兄弟,契丹化汉人韩知古,以及突吕不部的耶律欲稳。
千慕然蛊惑啜里只,前来拜谒朱凝儿,其实就是想让对方,趁机占有朱凝儿;这样一来,以朱璃对朱凝儿的教导,必然会让对方怀恨在心。
当朱璃营救出自己的妹妹,一旦知晓此事,即便他不会因私废公,统领河朔的大军,北攻契丹,也必然不会放过契丹人。
蚕食、打压、甚至层出不穷的算计,必然不会少。
到了那个时候,契丹势微,她就可以趁机报仇了,这就是她的算计。
现在,烈性春毒已经送出;啜里只,也被她怂恿去探访朱凝儿的住处,可以说,一切都在向着她谋划的方向,发展着。
夜朗月,星烁天。
归去的路上,千慕然一派欣然,就像一只偷吃的小狐狸,凯旋而归一样。
可是,这波夜归而行的人,似乎除了她以外,其他人都是一副兴致缺缺、没精打采的样子。
文兰和阳光,更是小嘴高高翘起,都能够挂上油瓶了。
这两位丫头,原本以为登门拜谒,无论怎么说,主人家也得摆上一桌丰盛的酒菜,来招待她们。
可是这次拜谒,大出她们预料。
朱凝儿身为俘虏,饮食什么的,都是契丹人,量身规定好的;能拿什么招待他们?
更可恶的还是那个啜里只,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难道不知道两位小美女,肚子都快饿扁了吗?
身为少主人的啜里只,竟然只叫了一些酒水、茶点之类的,害得她们两位,喝了一肚子的水;现在走起路来,都“咣当、咣当......”地不停的晃荡,活像一只未装满的水桶。
而韩知古和契丹族的三位少年,同样兴致不高。
他们一行前来拜谒,到了捺钵中后,就成了啜里只的个人表演。
白白地送给了对方、一个给千慕然献殷勤的机会,这些人,心中自然不甘。
众人的神色,千慕然尽收眼底。
一想到自己为了报仇,竟然忽略了一帮朋友的感受,心中亦有一番歉意,想了想,她就准备开口安抚一下。
正在这个时候,高昂那凄厉的咆哮声,突然传来,惊得一行人,顿时一阵莫名悚然,也直接打断了千慕然的计划。
“什么人在尖叫?”千慕然不由自主地就脱口问道。
这道凄厉的咆哮,在她们三人听来,只是一阵悚然。
可听在耶律铎臻、韩知古等人的耳中,不但让他们悚然变色,还让他们惊疑不定起来。
高昂身为八千皮室军的详稳,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他是耶律释鲁的亲信大将,认识他的人,自然不少。
列位少年,全都是契丹官宦子弟,没有道理,不认识高昂。
以耶律铎臻为首的契丹少年,不但认识高昂,还十分崇拜对方;因为,在他们的心目中,高昂就是一位悍勇无敌的将军。
可就是这么一位大高手,却在半夜之际、在自己的军营中,发出了如此凄厉的尖叫,到底发生了什么?
众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继而,韩知古就突然疑惑道:“耶律灭狄,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其他几人尽皆摇了摇头。
耶律铎臻皱着眉头,沉凝不解地道:“到底是谁啊,竟然能让勇悍绝伦的高详稳,发这么大的火?”
“嘻嘻,竟然有人叫耶律灭狄,太好玩了吧。”文兰闻言,突然忘记了满肚子都是水的郁闷,嘻笑出声道。
一见文兰的表情,她的好姐妹、吃货双杰之一的阳光,立刻就明白了师姐在笑什么了。
明悟了笑点,这位小娘子同样莞尔了起来,轻笑道:“在我们中原,将游弋在北疆上的牧民,称为狄人,或北狄。”
“这人竟然叫耶律灭狄,难道他要灭了你们自己吗,哈哈,太有趣了!”
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文兰和阳光的打岔,立刻让千慕然意识到了一丝不妥。
中原人,称呼北疆的游牧民族为北狄,这件事情,不但汉人清楚,契丹人同样清楚;契丹人,只要不傻,几乎没有父母,会给自己的孩子,取这样倒霉催的名字。
然而,这样不合常理的名字,现在竟然出现了;而且,就在朱璃独闯上京,深入虎穴,营救自己妹妹的节骨眼上,出现了。
也许在一般人看来,这根本就没什么,可对于胸有沟壑、腹纳乾坤的千慕然来说,就值得怀疑了。
智者由一而三,以点及面,却也说明他们,必然生性多疑。
正是由于多疑、多想、多虑,才让他们将方方面面,全都提前预知并做出了弥补,才能将事情,做得稳妥而周到。
毫无疑问,千慕然是个智者。
她想的,自然就比其他人,要多、要远、更要精细。
一个名字,就让她联骤生怀疑,这个叫做耶律灭狄的人,会不会是汉人呢?
若是汉人,又会是谁呢?
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充契丹人的汉人,不由得让她想到了朱璃,那位独闯上京的将军。
一念萌生,千慕然脸色,瞬间变得不自然了,甚至苍白了不少。
她要报仇,必然要借助朱璃的实力和势力;一旦这个冒充耶律灭狄的人,就是朱璃的话,那事情就麻烦了。
她可以不择手段、可以算计朱凝儿,但她绝不愿意看到朱璃出事啊。
毫不客气的说,一旦朱璃被高昂发现了,死在了北疆,她的一切图谋,都将付之东流。
千慕然,曽在河朔待过一段时间的,以他对河朔的了解,绝对能看出,朱璃对于河朔文武的重要性。
毫不客气的说,朱璃正是那些桀骜不驯的将军,以及孤傲自赏的智者,能够凝聚在一起的关键。
一旦朱璃挂掉了,河朔顷刻之间,就会散掉。
到了那个时候,谁也不服谁的各方大将,很可能会战作一团,谁还会有心情理会契丹人。
即便朱璃的那些至亲,想要为朱璃报仇,估计也会先平乱,再北上吧。
这样一来,她的大仇,猴年马月才能得报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千慕然可不希望朱璃出事,一想到冒充耶律灭狄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朱璃,而且对方,现在和皮室军的高详稳对上了,她就有点急了。
“文兰,阳光。”心念一动,千慕然立刻招呼起,两位师妹来。
“呃,怎么了,师姐?”骤闻呼唤,文兰一脸错愕,继而她又突然瞥见了千慕然的脸色,连忙关切地道:“师姐,你的脸色,怎么有点白啊,是不是不舒服?”
“啊,师姐不舒服?”阳光闻言,一脸愕然地转头望去。
其实,她刚刚还看到对方,面色红润、一脸欣然的神情,怎么突然就变得有点白了呢?
可是借着明朗的月色,一看之下,她就立刻发现,千慕然的脸色,确实有点小白。
关心之下,阳光连忙开口道:“师姐,既然你不舒服,我们就快点回去吧。”
千慕然其实不想回去,她想回到那处捺钵中,亲自去见证一下,耶律灭狄,到底是不是朱璃冒充的。
可是,被文兰和阳光,这两个丫头一嚷嚷,其他人立刻关切地望了回来。
慕然娘子不舒服,这可是个大献殷勤的好机会啊,耶律铎臻立刻一脸关切地慰问道:“既然慕然娘子不舒服,那么我就亲自送她回去休息吧。”
“斜涅赤,你留下,去捺钵中看看情况。”
“为什么不是我送慕然娘子回去?”耶律斜涅赤,一脸不满地望向自己的堂兄,“铎臻,不要以为你是我的兄长,就可以这样使唤我。”
“好了,好了,慕然娘子既然不舒服,我们干脆就一起送她回去吧。”耶律欲稳不意让耶律铎臻兄弟,专美于前,出口建议道,“捺钵中的事情,若是连高详稳都解决不了,我们过去,又有何用?”
一行人,吵吵嚷嚷,不由分说地就簇拥着千慕然三女,踏上了归程。
这般境况,倒是出乎了千慕然的预料,完全打乱了她的设想;可是,她会善罢甘休吗?
自然不会,即便回去了,她也要立刻弄明白,那位名唤耶律灭狄的人,到底是不是朱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