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人说,成康年间,再无逾此排场的婚嫁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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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靖安侯府热闹非凡,定北王府虽也铺红挂彩,但就莫名显得冷清不少。一来定北王府规制远高于靖安侯府,二来江绪亲眷不多,直系几乎全无。
明檀嫁进来是超品亲王妃,先要行一道册礼。册礼过后,又及至喜堂行大婚之礼,好在上无公婆,倒也轻松。
明檀被压在凤冠之下,一路繁琐而来,脑袋背脊都已麻木生疼,三拜结束,她腿软得都有些站不起了,还是她夫君扶了一把,才让她不至于在众人面前失态。
三拜过后便是送入洞房。
新人牵巾,明檀只能看见脚尖方寸之地,大半还被繁复礼裙遮掩,她规矩握住红绸一端,由着江绪在前头缓步领着,小心迈入了新房。
寻常人家的新房那是有人来闹的,可定北王府无甚亲眷,也无人敢闹,便十分清净,只全福嬷嬷在里头说了通吉利话。
江绪接过沉甸甸的喜秤,轻轻挑开盖头——
噗通、噗通……明檀的小心脏跳动得委实有些厉害,正当她犹豫着是否该抬眼与她夫君对视之时,便听她夫君淡声吩咐道:“将王妃的婢女唤来。”
明檀疑惑抬头。
江绪也正好静静地望着她:“凤冠太重,不若卸下。让她们伺候你,本王先出去应酬了。”
他竟知凤冠重。
明檀与他对视着,下意识又有些开心。
待江绪离开,素心与绿萼进来,明檀忙招呼两人帮忙,给她取下这沉甸甸的凤冠,捏了捏发僵的脖颈,又重新梳洗了番,换上另套大红寝衣。
明檀这边忙活了一番,总算可以稍事休息,江绪在外头的应酬却才刚刚开始。
一众军中将领、好友下属平日不敢逾矩,可今儿总算是逮着机会光明正大地给他灌酒了。
新婚大喜,江绪也没有不喝之理,来者不拒,皆是一饮而尽。
这场宴饮一直持续到入夜。不少成了家的军将借着酒意,给他们这定北王殿下传授夫妻相处之道。
舒景然章怀玉虽没成婚,但喝了些酒,道理说起来也是一套一套,比平日啰嗦不少:
舒景然:“既已成婚,这洞房花烛之夜就万不可对夫人过于冷淡,你仔细想想,你们夫妻同榻而眠,姑娘家又害羞,你总不能和平时一样半个字都不说!”
“就是,多说几个字又不会死人!”章怀玉附和。
“欸欸欸,晦气!大喜日子说那个字做什么。启之,你听我的,听我的准没错。”舒景然掩唇打了个酒嗝,声音明显带着醉意,“你就找些夫人喜欢的话题,可千万别提什么打仗用兵,就比如,你可以说些个……诗词歌赋,你也不是不懂。”
“对,你总得主动说些什么,总不好一上来就直入主题,得有些铺垫,铺垫你懂吧?”说到“直入主题”时,章怀玉揶揄看他,颇有些调侃之意。
江绪没什么情绪地扫了他俩一眼,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转头和陆停碰了碰,又饮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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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末,夜深人静。
早早入了洞房的明檀,终于等来了一身酒气的自家夫君。她这会儿清醒得很,因着早已歇息了番,还用了些糕点,已经养足精神,无聊到想翻裴氏临出门前塞给她的避火图册。
幸好没翻。
见江绪进来,她在床沿,正襟危坐起来。
江绪虽一身酒气,但意识显然也还清醒,他走至桌边站定,负手望向明檀,低低地唤了声:“过来。”
“……?”
明檀老实起身,也走至桌边。
她比江绪矮了大半个头,放下繁复发髻后,头顶堪及江绪下颌。
两人站得近,浓重酒气混合着浅淡的檀木香,熏得明檀脸红心跳,还有些手足无措。
她接过江绪斟好递来的合卺酒,不自觉有些抖,挽手交杯后,因着身量,她踮起脚,那酒杯都离她好远,根本够不着!
然江绪垂眸望着她,忽而倾身,迁就她的身量,低头饮了那杯酒。
第三十三章
明檀有些晕乎乎的, 明明也不是什么辛辣浓烈的酒, 可咽下去却让她觉得, 自个儿好像醉了。她面上也确然泛起了红晕, 倒不知是合卺酒喝的, 还是因为什么别的。
屋内红烛熠熠,两人半晌无声,明檀紧张想着,按之前在别玉楼看过的避火图册, 酒也喝了, 是不是该宽衣就寝了?
她抬眼偷瞄江绪,小手慢慢地伸了过去。
江绪这身大红吉服也十分繁复, 里里外外不知有多少层,明檀哆哆嗦嗦解了好一会儿,额上起了层薄汗,才勉强解开外衣环扣。
见她还要硬着头皮继续解,江绪不知怎的,想起了舒景然和章怀玉的话——不能沉默, 不能让姑娘家尴尬, 记得找话题。于是在长久静寂过后,他忽然生硬地问了声:“你擅琴?”
明檀一顿, 迟疑地点了点头。
他又道:“听闻前两年的金菊宴上,你弹了首自己谱的曲子。”
明檀又点了点头:“夫君想听?”
江绪没想好怎么应声, 而明檀已经想到——竟连她曾在金菊宴上自谱自弹都打听到了, 她这夫君难道是当初在大相国寺就被她的琴音迷住了?
这么一想, 明檀欣喜之余,紧张更甚。她退开半步,佯作端庄地福了福身,试探道:“那……妾身不才,献…献丑了?”
糟糕!甫一说完,她就想起当初上元宫宴顾九柔说要献丑,她这夫君可是让人赶紧的别献了。他一句话几乎就毁了整场宫宴,她的洞房花烛夜该不会也要毁在这句话上吧。
江绪原本并未多想,可明檀说完就莫名变了神色,他这才忆起,去年的上元宫宴,自己仿佛对那位承恩侯府要献丑的小姐说过些什么。
且正是因为“他说过些什么”,他这位夫人,当初才对他偏见颇深,还在听雨楼与好友编排,说他是狂悖粗俗、没有礼数的莽夫。
明檀小心翼翼地抬眸偷瞥,不巧,正好撞进江绪难得染了些情绪的眸中,他沉吟片刻,忽道:“不丑,本王只觉,吾妻甚美。”
——这也是舒景然和章怀玉教的,夸她。
明檀懵了。
方才,夫君夸她好看是吗?
未及反应,她忽然感觉自个儿被打横抱起。待回过神来,人已经躺在榻上。她怎么解都解不开的繁复红衣也在红烛熄灭前一件件落了地……
明檀的小心脏又不争气地噗通噗通跳动起来,她双手规矩交叠在小腹,能感觉身侧躺下了一个身形高大的人,有萦绕不散的淡淡酒气、檀香。
但,并没有如避火图册所画的进一步动作。
明檀平复了些紧张,小脑袋忍不住偏了偏,看向躺在她身侧的男人,声音也小小的:“夫君?”
“嗯。”
还没睡着。
那他不打算做些什么吗?
当然,这话明檀也不好意思问出口,只能在心底想想。睁眼静了半晌,她的手不安分地在被子里一寸寸挪向江绪,心想着,不做什么,牵小手总可以的吧。
她最先碰触到时,那只大掌没什么反应,还凉凉的。待她握住,轻轻捏了下,那只大掌才迟钝地反包住她的小爪子,放在身侧。
明檀不自觉地翘起唇角。
屋外月光如水,隐约可见灯笼蒙映的红晕,明檀睡不着,忽而又轻声问:“夫君,陛下赐婚,你可是自愿?”
江绪闭眼“嗯”了声。
“那去岁的上元宫宴,陛下与娘娘有为你择选王妃之意,当时你有打算过娶别家姑娘吗?”
“未曾。”他根本就没想娶妻。
“嗯……京中都知,舒二公子、陆殿帅还有平国公世子相熟,夫君你为何也与他们相熟?以前竟从未听过。那你与舒二公子……唔唔唔!”
明檀还想再问些什么,身侧之人忽然猝不及防地覆了上来,堵住了她还欲继续的问话。
她身上薄薄两层的大红寝衣轻轻一拉,便自腰间散开,方才握住她手的那只粗糙大掌也覆上了她娇嫩的肌肤。
江绪眸色沉沉,欲念浮动。
许是他杀名在外,旁人都道他无欲无情,倒忘了他其实也不过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
他既娶了妻,不管缘何,就没想过不碰,只是顾念着来日方长,也不急在一时。不想,他不急在一时,他这夫人倒是很急。
……
屋外守夜的素心与绿萼大半晚上都没听到动静,心底本是有些拔凉拔凉的,早闻夫婿若是不喜,新婚之夜也有可能不圆房的。
可正是昏昏欲睡之际,屋内忽然传来了粗重的并未刻意压低的喘息声,还有她家小姐的呜咽嘤咛。那呜咽嘤咛声断续又娇弱,素心和绿萼都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家,听得委实是有些脸红心跳。
这动静一闹,便是半晚没歇。
到三更,里头要了回水。
素心领着小丫头进去送了,光是里头的靡靡之味,就羞得人没眼往床榻上瞧。
素心眼观鼻鼻观心,只眼角余光瞥见他们家姑爷扯了锦被,裹住他们家小姐,将人打横抱去了浴间。
……
不过半个时辰,里头又要了回水,素心再领丫头进去时才知,原是先前浴间的水自浴桶内泼洒出来,洒了满地。
不用多想,她们也晓得发生了什么,心想着:姑爷瞧着面冷,可这事儿也真是没节制了些。
直近四更,这洞房花烛的动静才算是彻底歇了下来。
明檀羞得缩在被子里,没脸面对江绪,也压根不敢再牵什么小手,恨不得两人分盖两床被子,挨都不要挨到才好!
还有,避火图册都是假的!真做那档子事儿的时候根本想不起什么,全是由她夫君在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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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寂至五更,江绪起了身。
他看了眼缩成一团还在熟睡的明檀,眸色凝了凝,随手将被角往下压实了些。
依制,今日是要进宫谢恩的,又是好一通繁琐。
明檀醒时,想起此事,浑身的酸疼愈发明显,她羞红着脸,边看婆子收走落红元帕,边揪住被角细声细气地问:“殿下呢,今日不是要进宫谢恩吗?”
“殿下顾念小姐,已向宫里递了话,说是明日再去也不迟。”绿萼伶俐答着,眉眼间神采飞扬,很是为自家小姐受夫君爱重高兴。
素心也十分欢喜,接过绿萼话头又道:“殿下天还没亮便去外头练武了,特意吩咐不用唤醒小姐,待小姐醒了再一道用早膳便是。”
婆子在一旁打趣:“二位姑娘怎的还唤小姐,该唤王妃了!”
素心与绿萼对视一眼,抿唇笑着福身道:“是,奴婢给王妃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