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晓芸垂下头,轻声说:“他是我小时候的邻家哥哥。”
叶晚顿了顿,之前无法拼凑起来的逻辑链一下子就清晰了起来。
“所以是他骗了你,让你自愿签进他背后的公司。”
贺晓芸无声地点头。
叶晚心里长叹一声,并不对这件事感到讶异,因为她每年了解到的诸多少女受害案件,作案者大部分都是熟人、亲戚、甚至是家中长辈。
可她还是缄默了许久,随后换了个问题,道:“既然他骗了你,又为什么要救他?你难道不明白,你遭受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赐吗?”
不远处的白恬停下动作,知道叶晚已经生气了,哪怕她的语气一如既往。
从高中到现在,白恬已经很清楚什么样的事情会让叶晚真的动怒,尤其是这方面,白恬一点也不怀疑她回去之后就能把庄仁送进监狱。
哪怕现在的庄仁,或者说李岩,已经是半死不活的状态。
这一次贺晓芸没有回答,叶晚也调整了自己今天异常不稳定的心态,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然后放下水杯。
“算了,当务之急我想你也很清楚,你从学校消失到现在,一直有来路不明的人在找你。那天发生的杀人未遂案说明你现在已经处在非常危险的状态,我愿意帮你,但前提是你信任我,告诉我尽可能全面的详情。”
她直奔主题,末了又放缓语气道:“不想说的部分可以跳过。”
贺晓芸抿着唇,点了点头。
叶晚不想强迫她去回忆,直接找了几个重点,逐个提问:“首先,为什么会上升到被追杀的程度?国庆期间找你的人目的很纯粹,就只是找而已。”
贺晓芸却在沉默中很是仔细地想了想,才回答:“这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这一次找到我们的人,不像是冲着我来的。”
她年纪虽然不大,说的话却条理清晰,逻辑也存在。
“他找上门的时候,一开始也没有要动手,反而是一直盯着李岩看。”
贺晓芸一边回忆着,一边道:“是李岩先动的手,他拿凳子敲了那个人一下,就拽着我往外跑。那个人爬起来追,我们下了楼之后,李岩叫我先跑。”
“当时我太害怕,就听他的先跑了。可是现在想想,李岩好像早就知道那个人是来做什么的,反应得很快。”
叶晚双手交握着搁在腿上,闻言皱了皱眉,突然问:“最开始你是和李岩约好一起躲起来的吗?”
贺晓芸摇了摇头,回答:“我是后来才知道他失踪了,但我大概猜到了他会去哪。”
猜到了,就去找他了。
叶晚听出这句话的意思,不由得按了按额角,换了一个问题:“你被骗进公司之后,是否有接触到高层?”
贺晓芸的脸色白了白,半晌之后才回答:“艺术总监很喜欢我,不管去哪里都要带着我。”
叶晚沉默了下,问:“比如说俱乐部?”
少女垂着眼点点头,简单概括了下:“不止俱乐部,还有很多地方,都是高消费会员制,一般人很难进去。”
从整个产业链的阶层来说,这已经算是比较上层的了,叶晚不知道该不该为贺晓芸感到庆幸,因为这件事本质上就是最大的不幸。
她如果分析得没错,这个所谓的经纪公司就是个诱骗未成年少女签下卖身契的地方,再把她们培训包装一下,通过各种高消费场所介绍给客人,赚取高昂的中介费。
这里面除了被骗的,也有一部分是自愿的,从概念上来说接近“外围女”,但在整个产业链里称得上“高端”,因为客源都是有头有脸的富人,女孩子们也都是身世清白的在校学生。
叶晚查到的东西有限,真正知情的人才能说得出里面的运作手法,出入场所,以及熟客名单。
而了解这些东西的知情人,势必会被公司利用各种手段拿捏在手里,威逼利诱都算是温和的,更恶心的叶晚也见过。
要么成为利益共同体,要么被扼住命脉不能脱身,才得以维持运转这么久的时间。
而贺晓芸和李岩,显然都是从里面逃跑了的人。
那么问题来了,这两个人究竟知道多少,才会被追到四处躲藏,甚至差点命丧黄泉?
叶晚深思许久,突然拿出一个全新的手机递给贺晓芸,道:“这个你拿着,里面有唯一一个联络电话,这段时间你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东西都发到号码上,有急事也可以直接打电话。”
用文字记录的方式,要比说出口容易一些。
贺晓芸看了她许久,终于接了过去,低声道:“谢谢。”
叶晚不方便留宿,也没时间,交代清楚之后她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