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带着两百名匈奴兵,化整为零,混进洛阳来。
此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无比困难,因匈奴人的长相与中原人大相径庭,三两个匈奴人到洛阳来,并不是难事,可人数一旦多了,就会惹人怀疑——尤其如今,朝廷正与刘渊对抗,一旦双方交手,后果不堪设想。
光是混进洛阳,就用了不少时间,之后他将人都沿途安排好,随时接应,再带着几个人,想办法混进了宫,先救司马欢如,再救羊献容。
这时的皇宫,已经越来越乱。
自从之前那场大火之后,皇宫中人对火就格外恐惧,总害怕那样的噩运,会再次降临。
然而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这场火虽然绝没有上次大,也并没有烧到人,然而他们还是吓的拼命尖叫,四处奔逃,仿佛天榻了一样。
而正是这样的大乱,为羊献容的混出宫,大大增添了希望。
别人都睡下之后,她就为逃走做着准备。
之前她就将黎瑾偷偷给她的一种可以让人服后就同死去一般的药下在其中一名女奴饭菜里,等这女奴“死”了,她再假装发现,让人去叫玉姑姑。
玉姑姑到来后,一边咒骂着晦气,又死一个女奴之类,连太医都不用叫,即出去叫内侍来抬人。
这女奴尸体都硬了,且脸上起满疹子,像染了脏病一样。
其余女奴怕被这人给传染,都避了出去,羊献容也随着出去,但趁着夜色和众人不备,又从窗户里爬进来,将女奴推到床底下,把自己脸上弄的跟这女奴一样,而后安静地躺着。
不大会儿,两名内侍进来,对羊献容的“尸体”也不多看一眼,用草席一裹,抬着出去。
而这时候,刘曜正救了司马欢如出去,火也烧了起来,女奴们听到动静,都在浆洗房门外看,根本没人注意,羊献容已经被抬走了。
从浆洗房抬走的尸体,也都不走正宫门,而是从小门出去,扔到城郊乱葬岗。
两名内侍抬着羊献容,一边走一边议论着这次为何又起了大火,她听着这话,就知道司马欢如肯定已经被救出去了,心中欢喜无限,更加没有了顾忌。
刘曜返回来后,一路跟着这两名内侍,只等他们把羊献容抬出小门,就把人给截走。
也不怪他能如此轻易地进出皇宫,一来是因他对皇宫比较熟悉,二来大晋经过几次血腥杀戮与战火荼毒,早已不复从前,洛阳与皇宫防卫,也早不及先前的十之一二了。
行到半路时,一队侍卫刚好过来,将他们拦住了,“什么人!”
一名内侍忙道,“是个死了的浆洗女奴,正要抬出去。”
若在平时,这种事一点不新鲜,侍卫们也不会多问,然而他们刚刚才收到上面的指示,说是皇宫里混进了刺客,把临海公主给劫走了,故各处宫门都已开始严密盘查,不放走任何可疑之人,就算是已死之人,也不能轻易放过。
所以说刘曜这一计原本想着没什么问题,却必须速战速决,一旦耽搁了,还是会有麻烦。
“把人放下,你,过去看看。”侍卫首领吩咐道。
“是。”
羊献容登时吓出一身冷汗,这一检查,必然是要看出来她是活人,这可怎么办?
两名内侍赶紧将人放下,退到一边。
还没等羊献容想出办法,裹着她的草席就已经被扯开,她只好闭着眼睛,屏住呼吸,只希望这人看到她脸上的样子,不会仔细检查。
侍卫将火把靠近她的脸,也是愣了一下。
一名内侍忙道,“这女奴也不知染了什么病,所以……”
侍卫忙用手掩了口鼻,不及细看,就回来道,“是个女奴。”
首领道,“抬走吧。”
“是。”
羊献容顿时松了一口气。
“等等!”首领却忽地叫了一声,“她还有呼吸!”
羊献容暗暗叫苦,刚刚因为憋的时间有点长,她实在受不了,加上听说过关了,心神一松,就开始呼吸了。
也难为这首领能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之下,还能看出她有呼吸!
呛啷啷,所有侍卫都拔出刀剑来,将羊献容团团围住。
“什么人,还不起来!”首领大喝。
两名内侍早吓傻了,躲到一边,不也出声。
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又活了?
这是怎么回事!
羊献容冷汗如雨,是起来,亮出身份,还是继续装死?
“杀了她!”首领大喝。
这种情况下,当然是宁错杀,不放过。
“是!”
羊献容还来不及哀叹“我命休矣”,就听有人大喝“谁敢动手”,这熟悉的声音,令她顿时大喜:永明哥!
“什么人!”侍卫们的注意力,顿时又转了过去。
羊献容干脆睁开眼睛,坐起了身。
“容儿!”刘曜如风般冲过来,将她扶起,喝道,“都让开!”
“永明哥!”羊献容全身都在哆嗦,直到见到他这一刻,她才算是安了心,有种即使此刻死了,也无遗憾的感觉。
“别怕,有我在。”刘曜紧紧握住她的手,千言万语,只化在这一句里。
“嗯。”
“你们到底是何人!”首领没见过刘曜,虽说认得羊献容,可她此时的模样,也着实看不出什么。
羊献容沉声道,“哀家是惠皇后,不过从今日起,哀家奉诏出宫,不再是惠皇后,都让开吧。”
首领吃了一惊,“惠皇后?奉诏出宫?不可能,皇上从未下诏!”
惠皇后居然假扮成“尸体”,想要混出宫,这分明就透着诡异,绝不能轻易放她离开。
“自然不是当今皇上,”羊献容冷冷道,“是先皇给了我诏令,废我为庶人,出宫另嫁。”
“不可能!”首领自是不相信,“先皇从无诏令。”
“诏令在此,”刘曜暗道带着诏令过来,果然是对的,“先皇早有诏令,不过一直未能到惠皇后手上。”
首领将信将疑,借着烛火一看,傻了眼:真的是先皇诏令,那上面有先皇玺印,谁能造假?
“还不让开?”刘曜将诏令收起。
“你这诏令是假的!”首领仍是不肯放行,“既然有先皇诏令,惠皇后又何必要混出宫,这诏令必然是伪造的,来人,将他二人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