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从哪儿得来这么好的玉,上上成色,只不过——”为何是男子样式的,紫鸢忽然就想到了李嘉玉。
云栖道:“只不过什么?”
紫鸢摇了摇头,转开了话题,她向来擅长察言观色:“只不过是一块玉,您为何一直看着它,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害了相思呢!”
云栖没好气道:“胡说八道些什么,这块玉不是我的。”
她想不明白的是,按照李崇音的性子,若是抓住人把柄,定然会物尽其用,把东西发挥到极致才罢休。
昨晚上只是喊了一声哥哥,就轻易还给她,是不是太简单了点?
云栖转念又想,就不兴李崇音难得做个好人吗?她是有多自讨没趣,想这许多做什么。
“我要把它还人,你说这么光秃秃地还,是不是有些无礼?”有人可是拿它换了没甚价值的首饰,云栖不喜欢这欠着人的感觉。
紫鸢出主意道:“不如给它做个花穗子吧,挂着也好看。”
云栖今日起的早,梳妆完毕,看到挂在架子上的那套被剪了半片袖子的云裳衣,就想起那醉得一塌糊涂之人,也不知醒来还记得多少,要都记得,就错过他那表情了,一定很精彩。
云栖暗暗可惜地想着。
云栖去了老夫人与余氏那儿请安,余氏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云栖疑窦丛生。
她今早最重要的事还是去严家赔罪,昨天好好的约着出门,没想到中途走散,后来也没再去找人,云栖自知理亏。让紫鸢去库房寻些礼品,带着就要去严家拜访,虽然不提前递上拜帖有失礼仪,但这事也拖不得。
上马车时,云栖脚步一滞,余光在马车底下看到一小片衣角。
云栖弯身看过去,见一稚龄孩童躲在下方。
那孩童生得玉雪可爱,看年纪约莫三岁或者四岁,也不怕生,被发现后朝着云栖咧了咧嘴。
看男童身上的缎子都是上好料子,这里又是西街,随便落下来一个都有可能是达官显贵之后,瞧这模样应该是偷溜出来的。
云栖伸手将他拉了出来,顺便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小孩睁着一双大眼好奇地望着她。
“你是哪家的小孩,怎的没下人跟着?”云栖加上前世的年纪,也不算小了,对于孩子有一定耐心。
男童奶声奶气地反驳:“我不叫小孩,我有名字的!”
云栖很有耐心道:“好吧,那你叫什么?”
男童似乎是被家里教导过,不能在外随便报出名字仗势欺人,嘟着嘴摇摇头:“不能告诉你。”
“那我只能把你交给我家管家,让他为你寻家人了。”
男童眼看云栖真要把他交出去,在云栖手上不断扑腾:“不要,不要,我还要找人!”
“找谁,我帮你问问。”你个小孩子能来李家找谁?
“找一个叫李云栖的,听说她长得好丑的。”男童看了眼云栖,虽然戴着面纱,但从小锻炼的审美观让他觉得眼前仙女一样的姐姐一定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云栖听到自己的名字,再仔细看手上小孩的长相,终于从眉宇间看出了一些相像处,她重新把小孩拎到自己面前,问道:“你找她做什么?”
男童似乎不想回答,踌躇着站在原地。
看的出来,男童虽年幼但教养不错,见不说云栖就不理会他,他期期艾艾道:“她是我后娘,我就想看看她。他们不让我出来,我溜出来的。”
说着拉着云栖的袖子,眨巴着眼望着她。云栖有点佩服,这孩子年纪不大,倒是个鬼灵精,知道怎么说话能让别人帮他,也难怪严曜这么重视这位嫡子了。
云栖故意问:“找她是为了看她有多丑?”
只见男童五官都要皱在一块了,摇了摇头:“嬷嬷们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后娘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她不会喜欢我。”
“知道她不喜欢你,你还来找?”云栖一手抱起男童,男童平时不喜欢被抱着,但也许是云栖给他的感觉太温柔了,也没反抗。
“爹爹说,她肯定会对我好。我不知道该信谁。”
云栖听明白了:“所以你想自己来看?”
男童趴在云栖身上,神色落寞地点头。
“我没见过娘,我想看看娘是什么样的。”
云栖没有回答他,转开话题让他不再去想。
“你怎么知道她丑?”
“大家都这么说。”
有人说李家五小姐貌若天仙,也有人说她貌若钟无艳,丑陋无比,各有各的说法,都流传了很多年,但李家从未正面承认过任何一种,像是根本不放在心上。李云栖也一直都是典型的闺阁小姐,除了回江南别庄休养外很少出门,名声不显,是以也没有亲自认证过谣言。
云栖也没在意过这些,她又不靠名声定亲,只是没想到都传到小孩耳里了。
记得前世,这些流言是在杜家举办的诗会上传出的。能对她这么在意还传出这些话,云栖大约能想到是谁,除了杜六小姐,谁会这么无聊。
“姐姐,你能不能帮我……”
男童还拽着云栖的袖子,另一端传来一声急喝:“宏轩,怎可如此无礼!快下来!”
只见不远处,两个牵着马,身高挺拔的男子朝这边走来。
其中一个正是男童严宏轩的父亲严曜,另一位则是云栖许久未见过的端王,端王依旧风度翩翩,踏着朝阳而来,像是踩着金光。他换上了常服出门,看他来的方向,应该是刚从军营晨训回来,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肃穆感。
不怪云栖知道的那么清楚,前世每日都能看到,想不知道都难。
她放下严宏轩,朝着魏司承先行行礼:“李五见过端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岁。”刚才好不容易止住了想要喊吾皇万岁的冲动,就是刚才看到他的那一幕和前世他身穿皇袍时太像了。
云栖身后的家仆也纷纷跪地,这一跪地,周围百姓一听到端王来了,也一同跪了。
魏司承冷淡的表情微微一转,朝着周围百姓笑道:“都起吧,我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大家这么跪我我以后出来了岂不是要喊‘起来’喊到嗓子疼。这里面还有几位老人家吧,都要给你们跪折寿了。”
百姓们见端王如此风趣幽默,还丝毫没有王爷架子,心中汹涌澎湃,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朝代,几乎没人像魏司承这般地位,还平易近人的。
百姓们发现,端王与三年前一样,还是让人又敬又爱。
那几位古稀之年的老人边抹着泪,边喊道端王万万使不得。
魏司承这边安抚了百姓,才将云栖扶了起来。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五姑娘还是一如既往得对本王客气有礼。”
那‘一如既往’几个字,仿佛夹着冰。
云栖有些莫名:“应该的。”
身边站着前世的前夫与即将订婚的现任,云栖眼皮轻轻一跳,真是好一出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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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漪宁是被门房推醒的,她抬头一看发现太阳都高升了,坐着的石板地面都被晒热了。
“你真的有派人告诉端王我在王府门外等他吗?”杜漪宁目光灼灼,像是要燃起来。
“您昨夜一来,就派人去说了,但端王那边真的不方便。”
不方便?这三个字何其讽刺。
她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发丝,见门房那一脸讨好的笑容,像是怕她惩罚他,她现在连教训人的戾气都没有,只觉得异常难熬。
羞耻与痛苦,以及难以置信不断交替着。他不在府中是常事,但若是以往知道她在门外,定然会连夜赶回来。
吹了一夜冷风,她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慢慢走在街上。
也没注意不知何时,一辆马车停在她旁边。
车帘一掀,露出一张如玉面孔。
“杜姑娘,好久不见。”来人打着招呼。
“滚开。”杜漪宁心情不好,身体又疲劳,身心双重的打击,连寻常礼仪都懒得摆。
而且她的直觉告诉她,李崇音绝不是什么好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卖了。
“杜姑娘,你用错了方式。”李崇音心平气和道,像是意有所指。
“你直说吧,我不习惯与人绕弯子。”
“前头有一醉仙居,听闻酒香千里,不如前往一叙。”
醉仙居是杜漪宁与太子共同投下的产业,去那儿,杜漪宁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第089章
云栖先是向魏司承问安,然后才是严曜。知礼数这方面,就是端王也挑不出她什么错处,只是心里那挥之不去的阴霾,始终笼罩着。
他不耐用李嘉玉的身份,总觉得他们初始就带着李嘉玉的影子,却也怕她得知真相。
那被云栖放下的萝卜丁,见父亲喊出口的名字,小嘴张开,看看父亲,又看看云栖。
“你、你就是李云栖?”为什么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严曜出声阻止:“父亲平日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严宏轩面对父亲的严厉已经习以为常,立刻不敢再造次,像模像样地对云栖行礼:“严宏轩见过李…”
小脸皱了起来,在称谓上犯了难,按照辈分,若是云栖以后做了他后娘,那现在应该喊李姨?可云栖实在太年轻了,这个姨有些喊不出口。
严宏轩想了一会,才找到比较合适的称呼。
知道对面是一直想见的人,他反而拘谨多了,小声道:“李姐姐。”
严曜脸都黑了,你喊她姐姐,我成什么了?
看孩子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为了来见云栖,严宏轩也是拼劲了全力。
严曜无奈将刚才买的烧饼掰了点给他,严宏轩斯斯文文地吃了起来,发现云栖看着他,有些羞赧地用袖子遮挡。
眼神瞅着云栖,道:“非礼勿视。”
云栖哑然,你这么小还懂这个?
云栖看严宏轩很畏惧严曜,但又忍不住濡慕的样子,也许正因缺失了某一方,他才想找母亲吧。
望着父子两的互动,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魏司承并未插话,看着这一幕,云栖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融入了严家。
这对父子……
魏司承眼皮微阖,控制着心中翻涌的波澜。
他终于与李崇音的预测达到高度重合,他本来没将严家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