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漪宁无论几年前还是现在,都是京城最顶尖的天之娇女,来看她这个没落小姐做什么?
“好久不见,映月,你变漂亮了,我真是欣喜。”
“你也是,几年过去,你的模样真是应了那句唯有牡丹真国色。杜小姐一来,我这粗陋别庄都蓬荜生辉。”说着,李映月就让曹妈妈看茶,“都是不值钱的茶叶,想必杜小姐喝不惯。”
杜漪宁象征性地抿了一口,将嫌弃的表情收了起来。
两人互相寒暄,因为不知道杜漪宁的来意,李映月很谨慎。
说了好一阵子闲话,杜漪宁才进入正题。
“听闻你很快就要回李家了吗?”
“是有这回事。”
杜漪宁关心道:“你这些年受了这么多委屈,不委屈吗?”
李映月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委屈地说:“怎么不委屈,你瞧瞧这是人住的地方吗,有不少蛇虫鼠蚁,我真是日日担惊受怕。”
她本来就刚哭过,这么看真有几分说服力。
杜漪宁又是好一阵安慰,然后才引到李云栖身上:“你落到如今这样,都是一个人的错,是她让你落到今日境地,你不恨吗?”
“怎能不恨,我恨不得让她去死!”李映月狠狠道。
杜漪宁眼睛微微一黯,诱惑道:“我有办法让你进宫,获得荣宠,当然如果你想嫁给某个皇子,也不是没有办法。”
“你为什么要帮我?”
“当然因为我们的敌人都是同一个人。”杜漪宁志在必得,她不相信在别庄待了那么多年的李映月会不恨李云栖。
李映月笑眯眯的,颇有世家闺秀的风范,喝了一口茶,道:“不知阿宁有什么计划?”
一听连称呼都变化了,杜漪宁心中暗道果然如此,李映月果然会上钩,笑着将自己的部分计划透露。
要取信李映月,自然也要拿出诚意。
说完后,杜漪宁道:“你觉得这样如何?”
李映月听完,暗暗点头,的确挺好,让李云栖死无葬身之地啊。
李映月笑着将茶盏放下,忽然道:“我这人其实脾气不好,一般的柔弱世家小姐,我一个能打十个,不知杜小姐听过没?”
杜漪宁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疑惑道:“啊?”
李映月温婉神色一变,忽然扑向杜漪宁。
杜漪宁哪里料到这变故,李映月骑在她身上,掐住她的脖子。
冷笑道:“我呸,杜漪宁,你想利用我,还嫩着!”
第095章
杜漪宁往常接触的都是世家小姐、朝廷命妇,一个个哪怕私底下有看不顺眼的,面上都是一个比一个还客气,从未遇到过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这是哪来的泼皮户!
就是现代,她在金主面前与其他情人唇枪舌剑时,走的也是含沙射影的路数,怎么优雅怎么来,哪里会这般直接斗上。那是脸面都没了,也会被说毫无世家修养。
杜漪宁直接被李映月这一套操作给搞蒙了,直到李映月扯住她梳了很久的飞天髻,才怒火中烧,于她而言,头可断、发型不可乱。发型是比流血更为重要的事,李映月上来就踩中了杜漪宁的雷点,她也彻底愤怒了。
反扑过去,对着李映月的头发一同乱扯,矮桌上的杯盏茶具在撞击中应声碎裂。
外头的仆役听到这边有瓷器砸碎的声音,以为出了什么事,到了门口看到里头两位小姐扭打在一起,互相扯着对方的头发,还有用咬的,瞠目结舌,这……看错了吧?
“李映月,你这泼妇,无赖!难怪你是抱养来的,果然是野蛮人的后代!”
李映月最恨别人拿她的出生做文章,这是她最痛的点,当年能因为这个发狠,几年过去,依旧如此。狠狠抓了一把杜漪宁那张如花容貌,几道指痕立现,指甲缝里还带着血。
“哎哟,不装啦?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怎么不敢在外露出啊!怕被知道没人看上你吧!”
杜漪宁最重视容貌,摸着脸上的抓痕,看到了血,差点气晕过去。
“你敢抓伤我,你去死!你就是李云栖身边的一条狗,她都害你在这犄角旮旯里待了那么多年,你还扒着她,指着她给你留点骨头啃吗?”
“你连狗都不如,你当我像你一样蠢,你说什么我信什么?小狗狗,滚回去给姑奶奶喝奶吧!”
两人口不择言,都在气头上,互相骂着之前从未畅快骂过的话。
那些赶来的仆从都目瞪口呆了,真是没想到,这些光鲜亮丽的世家小姐,打起来比他们市井妇孺都不如,这撒泼打滚的样子,没眼看。
曹妈妈立刻将仆役们都赶了出去,这杜小姐是宰辅千金,身份高贵,就是劝架普通仆役也是没资格的。曹妈妈也不敢阻拦,就是她都惊讶四小姐今天的作为。
等杜漪宁脸上又被指甲划上了一道,她也把李映月的一块头发抓秃噜了。
临走前,杜漪宁冷眼看着她,眼中藏着极端的恶:“你等着,杂种。”
李映月也回以冷笑,见杜漪宁完全暴露了本性,她自己都惊讶能把这女人的本性给勾出来。
“呵,骚狐狸。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有什么好失去的,左右不过是现在这境地,倒是你,你说我把你的真面目说出来的话……”
“谁会信你?”
“哎呀,这重要吗,重要的不是有人愿意信吗”
杜漪宁也发现自己招到了个不好惹的无赖,她冷哼一声:“走着瞧。”
今日的计划完全与她想象中的不一样,这些看起来愚蠢的古人,一点都不好糊弄!
杜漪宁恨得差点咬碎一口牙。
李映月整理了一下衣襟与配饰,又恢复那高傲矜持的模样,还有闲心让曹妈妈再给自己泡一壶茶,曹妈妈都看得心惊胆颤的,那可是杜家的小姐啊!
李映月看着很淡定,但一切的表情在看到铜镜里少了一撮头发的自己,崩了:“这我这样还怎么去选秀,第一关都过不了!啊——李云栖,你个扫把星,遇上你就没好事!”
“四小姐,您方才……是在帮五小姐?”曹妈妈有点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我只是恶心有人把我当猴耍。”李映月拿着被拽下来的头发,满脸愁绪,见曹妈妈心疼地给自己重新梳头来遮掩那块秃了的地方,才缓和了一点语气,“而且我向来不欠人,特别是欠她。当年你要被李家处重刑的时候,是她开口帮了你。”
这些年,没曹妈妈在,她可能早就被这破烂宅子给逼疯了。
曹妈妈也知道,当年她做的一堆祸事,没李云栖最后的求情是逃不过去的。
李映月准备重新梳个发型,让外头战战兢兢地奴仆们进来收拾行李,下午李家来接她们回去的马车就来了,她一定要用最好的状态面对。
“再说我眼睛没瞎,不会分不清好歹。”李映月自认是余氏一手教出来的,很有格调地说,“李云栖再怎么黑莲花,但也比无耻小人好。你看看,这骚狐狸出的计策,多毒,我若帮了杜漪宁,转头这家伙会不会灭口?李云栖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至少这些年没借机整我,也没报复,我欠她的,这就算还了。”
“您还说上次,奴婢与您在城外……”
“别提那事!曹妈妈你最好全忘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一想到李崇音,李映月现在就有点抖腿。
曹妈妈也不知道那天在城外,自己被打晕后发生了什么。
每次提到,四小姐都会一脸惧怕,事后对五小姐的态度也突然好了许多。
李映月在房中踱步,疑惑道:“李云栖连门都不出,是怎么惹到那只骚狐狸的,要这么费尽心机把她往死里整?”
曹妈妈:“您刚才可以多演一会,若是演个几天,说不定能知道的更多。”
李映月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我干嘛为李云栖忍,她和我是死敌,你见谁帮死对头的。”
而且,她早就看杜漪宁不顺眼了,以前就假的要死,还次次在人面前挤兑她的平庸来彰显自己的独特。当年在诗会上受了那么多憋屈,现在总算报复回来了,她现在正舒爽着。
“您今日再不喜杜小姐,也不该得罪她,若是选秀时落了牌……”
“怕她做什么,母亲从小就教过我:盛极必衰,她风头盛了那么多年,真以为自己人见人爱呢,想看她倒霉的多是。而且,落了更好,我还想多陪母亲几年。”想到余氏,李映月目光晦涩难过,顺带又想到备受余氏疼爱看,几乎被捧在掌心疼宠呵护的李云栖,啊——果然还是很不顺眼。
“四小姐……”曹妈妈凝望着晨光中站着的李映月。
“嗯?”
“您好像回到了以前。”以前那个李家金尊玉贵的四小姐,傲慢的谁也不放眼里。
不是几年前那个因为被赶出府,歇斯底里的李映月。
云栖看了看时辰,先去看了看为迎接李映月回归,特意清扫出的院子,牌匾是连夜做好挂上去的,上面是老夫人让李崇音提的字:满月堂。
铁画银钩的几个字,彰显着李家小姐的气派。余氏为了锻炼云栖的后院管理能力,让云栖接了一小半西苑事务,现在过来开辟出的新院子也是云栖在监督,查漏补缺。虽然与襛盛庭比远远不如,但有一处常年被家仆打理的蔷薇地,也是别有一番生趣,不算亏待了李映月。
余氏也没想到云栖选了这别致的院子,还打理地可圈可点。她不像老夫人,这样的懂事在她看来是强逼着自己去做,道:“你就不怕别人说你专做表面文章?”
云栖:“但也有人说女儿心善吧,本来她三年住别庄已有不少流言蜚语了,现在这样也能堵住悠悠众口,女儿又赢了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余氏本来想劝的话,也停了口。
她的女儿,也许是受到太多磨搓,已经成熟到让人不用操心的程度。
云栖重生一世,早就学会如何让自己更好的生存。在余氏面前,也不掩饰自己对李映月的看法,她和李映月的立场始终对立,她相信李映月也是如此,没必要演什么姐妹和睦。
这两日,云栖没有收到任何关于“李嘉玉”的书信,甚至惯常见到的青枣也没了踪影。
云栖说不上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其他什么,只是脑海里满满都是前世今生的回忆,令她踌躇不前。
至少他与自己印象中的一样,很守约,两日来,从未打扰过她。
这是他的方式,他的尊重。
只是刚这么想,第三日,云栖正在绣嫁衣,就被紫鸢喊住。
“五小姐,天、天上有东西……”
云栖出门一看,就发现了高挂在院落上方的天空,有几只纸鸢。
每一只纸鸢上都写着一个字,连起来就是:原谅我。
按照纸鸢的方向与高度,只有她的院落才能看的最清晰。
云栖蹙着眉:“命人将它们打落。”
紫鸢:“这……不太好吧。”
云栖:“哪里不好,我觉得很好。”
若是被人发现,要怎么解释。
而且堂堂王爷,做这样的事,不觉得太过羞耻了吗。
云栖回了屋,关上了房门。
仅仅为了杜漪宁,他的确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吧。
李云栖,你在想什么?做什么美梦呢!
为何还这般好骗,他人给你一点甜头,你就恨不得扑上去,以为那真的是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