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甄甄正想损她几句时,太监扯着嗓子说陈帝和太后到了。
众人呼啦跪地行礼,起身落座后,贾甄甄招手唤来一个宫女,“替我换壶茶来。”
待会儿,要一起举杯贺寿,她一杯倒的酒量,可不能在这个上面出岔子。
小宫女得了吩咐,刚退出去,便被人拦住,“可是来给六公主换茶的?”
“是。”
“我已经备好了,你端进去吧!”
“有劳姑姑了。”小宫女接过茶壶,转身进去了。
那人才走到暗处,命人将一个宫女拖出来,挑起对方的下颌,问道:“她们在筹划什么?”
礼官宣读完祝寿辞后,陈帝率众举杯为太后贺寿,贾甄甄以茶代酒喝了一盅,便聚精会神盯着台上的歌舞表演。
礼部尚书丁忧,甄让以侍郎的身份参与林国使团接待,筹备太后寿宴等事宜,陈帝重用之意已经很明显了,同僚有意与他打好关系,便频频举杯朝他敬酒。
甄让本不善饮酒,今夜却是来者不拒,目光如胶似漆粘在全神贯注的贾甄甄身上。
贾甄甄盯着歌舞,压根没注意到,邻座的贾阮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望向贾甄甄的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怨恨。
“贾甄甄脸上是有花还是咋的?”贾珠啪的将筷子摔到桌上,“你要是这么喜欢盯着她看,干脆换过去跟她坐好了!”
“我……我没有。”贾阮怯怯低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枯燥无味的歌舞看的贾甄甄眼皮都开始打架时,她突然觉得有点热。
烦躁抓着扇子,刚扇了两下,猛地传来锵鸣声。
台上有身穿戏服的人咿咿呀呀出场,贾甄甄眼神瞬间亮了,这是她和金晏竹约定的暗号。
《十仙庆寿》登台,她找个借口出去,金晏竹会带她出宫。
贾甄甄手一扬,酒杯倾倒,茶水淌了她一身。
好了,现在借口有了,可以跑路了。
贾甄甄单手撑着桌面,正要起身时,冷不丁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一抬头,就撞进一双酒气萦绕的眸子里。
贾甄甄胳膊一软,整个人瞬间又跌了回去。
旁边正在看戏的贾姝扭头看过来,小声问道:“六姐,你怎么了?”
“没事儿,不小心打翻杯子水泼身上了,我去换身衣裳。”
贾甄甄狼狈挪开视线,起身朝外走。
直到彻底出了千寿台的,身后那道目光才消失。
贾甄甄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有人道:“公主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
“姑姑,你……你怎么在这儿?”贾甄甄吓的后退了半步。
太后寿宴,有品级的女官都会有小席面,这个时候,林姑姑不应该在吃席面吗?!
“人老了,不爱那些热闹!”林姑姑走过来,“公主这个时候出来做什么?”
“里面有点闷,我出来透透气。”贾甄甄嘴上胡乱搪塞,心里在想要怎么将林姑姑支开。
有了!
“姑姑,你进去寻个机会,把那个信封交给甄让吧!”
“公主不是说今夜之后再给甄大人的吗?”
“他是朝臣,你见到他的机会有限,现在去吧!”
林姑姑还是有些犹豫,“可公主你……”
“我站这儿吹会风,就进去了。”
哄走林姑姑,贾甄甄疾步朝约定的地方赶。
夜风一吹,她非但没感到凉快,反而觉得身体更热了。
贾甄甄以为自己是染了风寒在发热,也没往心上放,她现在只想赶快去找金晏竹,让他带自己出宫。
第二十九章
酒过三巡后, 大臣们已没了开始时的端正,纷纷接头接耳说着话。
甄让晃了晃空酒壶,正欲招人添酒时, 有宫人已经殷勤将酒奉上了,并低声说了句话。
甄让身体倏忽间坐直, 扫了对方一眼,那宫人弯腰退了出去。
坐在对面的贾阮,见甄让起身后,立刻放下筷子, 耐着性子略坐了片刻,便轻手轻脚也起身了。
“你干什么去?”贾珠冷不丁扭头。
贾阮身子有一瞬的僵硬,怯怯道:“我……肚子疼。”
贾珠嫌弃扫了她一眼, 不耐烦挥挥手, 又转身去看歌舞了。
贾阮这才低眉顺眼出去。
出了千寿台,凉风一吹,甄让才觉得心中的烦闷略微散了些。
四处看了看,没看到刚才说要给他带路的宫女,反而看到了揽华殿的林姑姑。
里面人多眼杂, 林姑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现在看到甄让, 当即快步过来,将信封递给甄让。
“这是公主吩咐奴婢交给大人的。”
甄让眉心微蹙。
这是今晚第二个,借着贾甄甄名义来找他的人。
不过林姑姑是信得过的。
甄让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泛黄的纸。
虽然被折了起来, 但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千金坊的地契。
贾甄甄竟然把千金坊的地契还给他了?!
甄让脸色瞬间冷了,硬声道:“送出去的东西, 岂有收回之理?公主若不想要了,就请她自行处置!”
说完,叫住已经要走的林姑姑,将信封塞给她。
甄让年少有为,又深得陈帝器重,平日里都是稳重君子的模样,林姑姑何曾想到他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一时没反应过来。
甄让走了两步,越想越觉得委屈。
贾甄甄这个女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他又快步折返回来,语气凶狠道:“贾甄甄她人呢?”
“公……公主说她出来透透气。”林姑姑愣愣答了。
甄让嘟囔了句什么,便脸色阴郁走了。
而出来透气的贾甄甄,越走越觉得自己透不过气了,身上像被人放了一把火,烧的她口干舌燥,视线都有些模糊。
甚至,她觉得自己都出现幻觉了。
不然,她怎么越看越觉得,迎面走来那个脚步虚浮、摇摇晃晃的人像甄让呢!
“切!甄让才不会这样,他就是个老古板!”
贾甄甄刚吐槽完,就听到有人咬牙切齿喊了声“贾甄甄”。
“哪个狗奴才活得不耐烦了,敢直呼本公主大名,来人,把他拖去慎刑司阉了!”
“慎刑司不掌净身!”下意识怼完,甄让觉得自己简直是鬼迷心窍了。
大晚上的,他为什么要在这儿,跟贾甄甄争慎刑司净不净身的问题。
“本公主说它掌,它就掌,你这个狗奴才多什么嘴!”
甄让额头的青筋迸了迸,踉跄朝贾甄甄走过来。
贾甄甄烧的有些模糊,发现面前这个人,不但身形像甄让,就连声音也像,忍不住揶揄道:“嘿,你这个赝品比我这个赝品都逼……”
真字还没说完,甄让已经走近了,眼神凶狠盯着她,“为什么把千金坊的地契还给我?”
“那本来就是你的,”贾甄甄虽然烧的很难受,但她还没忘记和金宴竹的约定,“不好意思,借过一下,我急着赶路,金公子还在等着我呢!”
金公子三个字,将甄让尚存的理智瞬间烧没了,他一把攥住想走的贾甄甄,眼睛猩红道:“金公子,又是金公子!贾甄甄,你告诉我,我是脸不好看了,还是没钱了,你……”
甄让像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说不出话来,因为贾甄甄将手贴到了他脸上。
“好看。”手腕被甄让握住的地方,和掌心传来的凉意,让贾甄甄舒服的眯了眯眼睛,她手肆无忌惮的在甄让脸上揉了两把,才道,“不但好看,还很舒服!”
甄让:“……”
清醒时的甄让,或许现在还能发现贾甄甄不对劲儿,但现在,他自己都喝的七晕八素了,没把贾甄甄推开,反倒还弯下腰,朝贾甄甄跟前凑了凑,醉眼朦胧道:“既然我好看,还很舒服,你为什么要去找金宴竹?”
为什么呢?!
贾甄甄被问住了,迷瞪了片刻,道:“因为他答应带我出宫。”
“我也可以带你出宫。”
“你不行。”
“为……什么?”
贾甄甄烧的意识模糊,但嘴还是很紧,“秘密。”
甄让瞬间就生气了,迅速朝后退,与贾甄甄拉开距离,语气幽怨道:“既然如此,那你去找你的金公子好了。”
握在掌心的冰块溜走了,贾甄甄觉得身体里那把火又烧起来了。
什么出宫逃命,什么金宴竹,都被这火烧没了,她现在只想握住眼前的冰块降温。
“你过来!”
“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