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他可是拜了师的人,虽然还在科举的路上,尚未入仕,可是老师已经正儿八经的开始教他治水了。
水利方面的知识颇为复杂,足有几千年的历史,要学习治水,可以说是一件非常漫长而且繁重的事情。
当初在拜师的时候,魏时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学了,这会儿当然不可能敷衍,更何况他还拜了这个年代的治水名臣为师。
有这样一个老师倾囊相授,他要是不好好学,那才是傻子呢。
老师忙的时候,也就只能给他画画重点,不懂的讲一讲,如今,好不容易老师不忙了,除了画重点之外,还要做作业。
两头兼顾,而且两边都同样重要,魏时可不就忙成了狗。
所以他不再去隔壁吃小灶,一部分原因确实是因为不好意思蹭吃蹭喝,更多的原因还是这段时间太忙了,晚上睡觉的时间都往后推了一个时辰,哪还有功夫去隔壁吃小灶。
魏时脑子这会儿都有点僵,也没问这俩人怎么就出尔反尔了,之前明明说不看的,现在又跑过来要。
左右不是什么大事,课堂笔记上的内容,他早就整理成注释标注好了,这些笔记就算是丢了,也没什么。
他之所以不直接拿标注好得四书五经给刘钰和曹安,是因为那些标注实在是太多了,有一部分内容过于复杂,初学者很难能够理解。
利利索索的把那些课堂笔记给拿出来,一整摞都放在书案上。
“都在这里了,有什么看不明白的随时可以过来问我。”
就这样?刘钰看着一摞本子有点傻眼。
“你最近好像挺忙的,都没怎么过来吃饭,如果有问题能找得到你吗,我总不能拿着这些本子去找先生吧?”
“下了课之后,我大部分时间不都在学舍嘛,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怎么能找不着。”魏时轻笑,“怎么,又改主意了?”
呲,就知道会这么问。
刘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答案,“还不是我爹,总盼着我们家出个读书人,我这一时心软,就答应他了。”
天知道他是怎么鬼迷心窍了,跑过来拿这玩意儿,不过想想考个童生的功名也不错,他爹不就想让他在国子监里多读些书嘛,若是考得了童生,说不定就不需要在国子监继续待着了。
别看刘钰可以在国子监里开小灶,上课走神没先生管,功课不交也没人问,可跟他以前比起来,这国子监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每日需要早起就不说了,关键是国子监就这么大,什么好玩的东西都没有,甚至连跟他能玩到一块的人也就只有曹安,最多再加上一个能吃饭吃到一块去的魏时。
总之,日子是要多闷有多闷,如果可以的话,他是真不想在这地儿待了。
“那行,什么时候读书都不算晚,你在我这边看书也行,把书拿回去也可以。”魏时除了早上会出声读书和背诵之外,其他时间一般都是很安静的,所以也打扰不到旁人。
刘钰随手拿了一本,仔细翻了翻。
“我要是想考中童生的话,把这几本书都看完,并且全都弄明白,这样就成了吗?”
好像也不是特别难,给他半年的时间,差不多应该就可以了?
“哪儿这么容易呀,要想考中童生,必须通过县试和府试,除了要把我给你的这些东西弄明白之外,关键是该背的东西得背下来,该写的字儿也得会写,这些是应付墨义和帖经的,除了这两样之外,策论和诗赋也得要平时多加练习才可以。”
后两项并不比前两项容易,有的人考一辈子,都考不上童生。
“这么麻烦?”刘钰立马就起了退缩之心,他又不是考状元,不过是一个童生而已,犯得着下这么多功夫吗。
“这世上就没有哪条路好走的,你之前说不入仕途,日后的生活自有家族帮衬,可不管什么东西,放在别人手里,哪有放在自己手里头安心,你这一辈子可以靠着家族的帮衬衣食无忧,也不会被外人欺负,可你的孩子呢,你孩子的孩子呢,也指望别人提携吗?你的兄长们难道就没有自己的孩子需要提携吗?跟侄子比起来,难道不是儿子更亲近。”
“古人说的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倒是自由自在了,想干什么干什么,可旁人却要为了你的自由付出努力。”
魏时不认为人一定要走仕途,谁不想活成衣食无忧、自由自在的‘小公主’,但是对绝大多数人来说,甚至是对所有人来说,这都是不太可能的。
刘钰还是小孩子心性,纵然出身武将世家,家族底蕴深厚,可跟刘家的兄长们迟早是要分家的,刘钰早晚要成为一家之主,庇佑妻儿。
如果不入仕途,追求平生所爱也就罢了,可刘钰压根儿就没什么喜好,喜欢吃美食,在这个年代可不能作为职业。
“我是父亲的幼子,上面……”
刘钰说不下去了,他上面有四个哥哥,他又是爹的老来子,所以爹娘向来是疼爱他的。
就像魏时所说,迟早有一天是会分家的,到那时他也会成为一家之主,就像……就像爹一样。
刘钰不是没有想过未来的事情,只是没从这个角度想过,爹可以护着他,哥哥们也可以护着他,可他竟也是要护着别人的。
魏时叹了口气,他本来也不想说这么多的,只不过瞧着刘钰,十四岁了,还是一团孩子气的模样。
没长大,也没想着长大,整日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日子是过得足够开心了,可也不能只盯着眼前。
别像他十岁之前一样,以为生活真就这么安逸。
一棒子打在刘钰脑袋上,希望这孩子真能觉出点什么来。
第44章 二更
魏时忙的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连吃饭睡觉的功夫都用上,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刘钰,日常可就要清闲多了。
下了课是基本上不翻书本的,上课的时候,翻不翻书本,全看心情。
是以,有着大把的时间和精力。
他也没想着现在就开始写策问、写诗赋,也没有开始着手背那些必考的书籍,就只看从魏时那边拿过来的课堂笔记,而且是只在课堂上看,课下还是老样子。
不过这也够让曹安惊奇的了。
几乎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两个人,兴趣爱好大致相同,这每天的日常也都是差不多的。
结果小伙伴在魏时那里打了个转儿,拿来了一整摞的本子,就跟往日不一样了。
一直用来睡觉、发呆、看话本的课堂,什么时候也用来看正经书了。
他是想着让刘钰把魏时拉回来,还跟以前一样,三个人一块吃吃喝喝,还能在一起聊聊。
不得不说,魏时跟他以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外貌俊秀,说话温文尔雅,像是端方君子一般,做事情却不拘一格。
关键是他能感觉到魏时对他和刘钰的好感,不是出于价值和利益,而是……怎么说呢,是一种天然的好感,像哥哥对弟弟,又像长辈对晚辈。
总之,这个只比他和刘钰大了一岁的少年,很多地方都迁就着他和刘钰,但有时候也会格外的有底线。
如果他有兄长的话,应该就是魏时这样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在他心里头,魏时也是排在刘钰后边的,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可不能被魏时拐了去。
不就是看几本书嘛,还是魏时幼时在课堂上记的笔记,肯定没什么难度。
要么说是好朋友、好兄弟呢,一整摞的笔记,就算时间上有个先后顺序,可是里面的很多内容并不具备连续性,两个人完全可以一人看一本。
偏偏这俩人非要挤到一块儿去,座位挨着座位,左胳膊挨着右胳膊,两双眼睛盯着同一本书,这样就高兴了。
魏时也见着了这奇景,还真是两个小孩子,瞧着还挺可爱的。
虽然是魏时幼时的笔记,但这里面的内容,毕竟是把先生的讲课总结概括了,记录在这上面的,对没怎么用功读书的曹安和刘钰来说,也不是那么简单,也会遇到些理解不了的。
所以两个人课下干脆就跑到魏时这边来了,反正是住在一个院子里,顺腿的很。
人来了,那食堂提供的加餐也得跟过来,除此之外,惯用的器皿、茶叶、糕点、笔墨,也都跟着搬过来了。
魏时瞧着自个儿这小小的外间,除了书架和书案这两处地方,没有被侵占之外,其他的各处都有了这两个小朋友的东西。
着实无奈。
“光是看课堂笔记还不够,还是得参照着原文一块来,先把句子读熟,然后再将其背下来,安排一个复习的时间,你们两个人可以相互监督嘛,这可比我当初自己读书要强。”
别管什么样的学习强度,有伴和没伴的区别可大着呢,他这要不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又比旁人多了十几年的经历,不然肯定坚持不下来。
刘钰这回不像之前那么抗拒了,看了小半个月的课堂笔记,也算是咂摸出了点味儿,这些东西没他想的那么难,当然也没有话本子那么有趣。
只是,看完这些东西之后,心里头觉得踏实,不像之前一样,心都是浮着的。
曹安喝了一口竹青茶,完全不把这当回事儿,反正刘钰背,他就背,刘钰不背,他也不背,没什么好纠结的。
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这俩人还是挺让人羡慕的。
不过,魏时自觉跟堂兄的感情也差不了多少,他们虽是堂兄弟,在一块也就只待了几年而已,可感情也堪比亲兄弟了。
虽然两个人一个在备考乡试,一个在备考会试,可这中间的来信从未断过。
大伯和堂兄的信总是一块儿到的,千里之外能收到家信,让人觉得暖心。
而他到京城这么长时间了,父亲那边只写过来一封信,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
“李家那边送来了帖子,你大舅母生辰,正好也赶上休沐日,请你过去喝杯酒,礼已经给你备好了。”白姨娘语气淡淡的道。
这是必要的人情往来,她虽然心里不太自在,可还是希望儿子能过去的,李家是书香世家,多少年积累下来的底蕴,不是魏家可以比的。
如果可以的话,她倒真希望,李家家主能把儿子当成是嫡亲的侄子待。
不过,趁着夫人不在京城,两边多些来往总是有好处的。
魏时接过帖子,倒是也不觉得烦闷,他虽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是之前之所以选择国子监,而非白鹿书院,不就是为了提前适应这些事情嘛。
“麻烦姨娘了,既然明天要去李家,那我今儿就得把功课交给老师,就不回来陪您用晚膳了,您也别等我,早点睡。”
魏时嘱咐了一句,也没急着走。姨娘看账本,他就帮着在一边算账,连算盘都用不到,心里一合计,数字就出来了。
要么说是读书人呢,白姨娘真真是觉得这读没读过书就是不一样,她这一年来也学了算术,也学了一些做账时要用到的字。
可一页的帐,得来回扒拉好几遍算盘珠子,一炷香的功夫能算完,那就算是不错的了。
学的这些字,认是认得出来,可要把这些字写出来,那就是为难她了。
瞧瞧儿子这算术的速度,写出来的字这个漂亮劲儿,白姨娘万分骄傲。
这可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
白姨娘现在已经不爱穿素衣了,都说‘女要俏,一身孝’,她年轻的时候,或者说是在燕县的时候,最爱穿的便是一身白衣。
但是在柳州城,住在人家家里头,再穿一身白衣,可就不合适了,不过还是偏爱浅色,浅紫、浅蓝、浅绿。
但到了京城之后,就慢慢的开始穿深色的衣服了,深紫色、藏青色,甚至于是她之前最讨厌的褐色。
做了管家人,人情往来很大一部分也是由她负责,自然要穿老成持重的颜色,不能让人看轻了她儿子去。
正如同这身上穿的衣服一样,白姨娘很多方面都在下意识的做着改变,她的身份不能改变,能变的只有她这个人。
——
白姨娘只去过李家一次,她自己不乐意过去,李家同样也不太欢迎这个人。
不过倒是挺欢迎这个人的儿子。
生辰宴的规模要比魏时想象的小很多,可以说就是一个家宴,来的都是李家关系比较近的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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