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蔚闷在棉被里,他不适地从床上坐起。室友正在镜子前摆弄发型,他放下手中喷了胶的头发问:“要帮你请假吗?”
蓝蔚看见床头柜的感冒冲剂,还未开封。
“你买的?”
室友啊了声,背起书包向他解释:“我从门口看见的,可能是陈雀给你的吧,她不是和你一个组吗?”
他轻笑下。又想起谢初昨天问的那句话。
蓝蔚没有吃药。他收拾完就走去陈雀的房间。陈雀刚好从里面出来。
谢初已经不在了。
“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
陈雀了然:“谢初刚走呢。你是想打车还是坐公交?”
“打车吧。”
蓝蔚和陈雀顺利地完成了第一天的任务,他们对“奖励”不感兴趣,不着急赶第二天的进度,所以结束时陈雀准备在购物中心里喝杯奶茶。
“你可以先回去的。”陈雀看着柜台上设计精致的饮品,“我看你是不是累了?”
蓝蔚站在她身侧。
购物中心的大厅内有个古典喷泉,叁两个人坐在边上休息。小孩子伸手在水里捣乱,还有的往水枪里灌水,被父母逮到狠狠教训了一顿。
他看见谢初脱下外套甩了几下,熊孩子被陈诀扯住哇哇大哭。
“蓝蔚?你要喝什么?”
蓝蔚感到浑身发冷,连带着头都晕了几分。如果可以,他完全能够拧断陈诀的脖子。
“我看见你哥了。”
“是吗?在哪?”陈雀找了一会儿,很快就看到了。
谢初正拿着纸巾擦头发。她和陈诀刚坐下休息没多久,就被小男孩泼了一身水。男孩被陈诀吓哭后很快道了歉,陈诀这才满意地看向谢初。
一件浅粉色的套头毛衣,衬得谢初的身材凹凸有致,青春靓丽。陈诀回忆起胡同里女孩雪白的肌肤,还有裸露出来的腰肢。
陈诀凝固住。
“哥!你们弄完了吗?”陈雀捧着一杯热奶茶问他,蓝蔚也盯着他看,看得陈诀发怵。
这家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眼神?
“是啊。我们刚到这里。”
谢初重新穿上外套,转头就见蓝蔚阴沉地抿着嘴。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原因,谢初觉得现在的蓝蔚,一捅就爆。
生病了还出来遭罪。谢初谨慎地低下头,真可怕。
“谢初。”蓝蔚开口,“我们回去吧。”
谢初发懵,她不知所措地啊了声:“我们一起吗?”
“不然呢?还是说你要留在这里吃饭?”
谢初反应过来。
“那我就先回去了。”谢初犹豫了下,才跟上蓝蔚的步伐。
陈诀终是什么也没说。他们没必要为难谢初一起吃饭,更何况她刚刚还哭了。
蓝蔚叫了车,他们等在街边,此时天空昏暗下来,车流密集,橘黄刺眼的车灯打在行人身上,割裂了几片乌云。
从这个角度谢初能看见蓝蔚绷紧的咬肌,他的睫毛浓密,在谢初毫无防备地时候看过来。
“今天玩的开心吗?”
“嗯?哦,开心。”谢初有些无措,她不知道怎样和蓝蔚交流。
“门口的药是你放的?”
“嗯。”
“等会你拿回去吧,我没动过。”
谢初眨眨眼,憋回那股酸意:“嗯。”
原来不是想和她说话,而是想着怎么拒绝她。
鸣笛声响起,他们的车终于到了。
谢初是六点半起床的,她在行李箱里翻出南正琴帮她备好的感冒冲剂,做贼似的跑去五号房门口,将药摆在了一个显眼的位置,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房间,完成了此次隐秘的送药行动。
她再次出门时,感冒冲剂已经被拿进去了。那一瞬间,谢初觉得人生特别美好。
这一瞬间,谢初觉得人生糟透了。
蓝蔚拿起那盒感冒冲剂。长方形的小盒子埋在杂物堆里,像是拿到之后随手扔进去的,不仔细看的话,或许过一天就忘了。
谢初没有接过去,她自顾自地问:“蓝蔚,你不吃药吗?”
“不吃。”
谢初顿了几秒:“你的感冒这么严重,不吃药好不了的。你这有热水吗?我帮你冲药。”
蓝蔚扯住谢初的手腕,那双眸子犀利:“你想干什么?”
谢初傻傻地看着蓝蔚握住她的那只手:“我…”
“我只是想知道你怎样才肯喝药…”
“那我喝吧。”
他回答得很快,快速到谢初忽略了其中的含义。
“我先烧水。”
水壶咕噜起来,冒出蒸腾的雾气。谢初甩了甩药包,十分熟练地倒进去。
她摸着杯壁,对蓝蔚轻轻回:“有点烫。”
蓝蔚嫌弃地看着杯里棕色的液体。
“这个药是甜的,不难喝。”
蓝蔚修长的食指在水里搅了一圈,而后递到谢初嘴边。
“那你先尝尝。”
谢初的表情僵住。
接着她张唇,蓝蔚将食指放了进去。带着药味的指还是温热的,她的舌尖短暂地停留在上面,擦过他的指腹。
蓝蔚从她嘴里抽出来,没等谢初回答,自己抿了一口感冒冲剂。
“你管这叫甜吗?”
明明很甜。谢初想,没尝错啊。
蓝蔚的食指顺着杯沿慢慢摩挲,他倏然抬头问她:“谢初,你知道什么叫中二病吗?”
“不知道。”
谢初只听过这个词。
——中二病是部分人在青春期出现的不恰当认知。青春期、不恰当认知,很符合我们对吗?有一句台词是这么说的:错的不是我们啊,而是这个世界。
但是谢初,我知道我错了。
“我说的话你听好了,跟我重复一遍。”
“说什么?”
“你管我说什么。”
“好的。”
“张开。”
谢初张开五指,将手停在杯口上方。是不是这样他就会喝药了?就跟谢泽恩会用糖果哄她喝药一样。
“爆裂吧,现实!”
爆裂吧,现实!
——人生来就要接受很多没有余地的事。譬如我的爸爸叫蓝誉,你的爸爸姓谢,而我们的妈妈叫夏诗。如果现实这个词能从字典上消失多好,就不会有人叫我们看清它了。
“粉碎吧,精神!”
粉碎吧,精神!
——我们留着同样的血液,谢初,我有时候会怀疑你是否真的想过这一点。应该是没有的,不然你不会将喜欢表现得如此明显。你并不善于隐藏情感,我真的全都能看到。真有意思,你还不知道我是你哥哥。我做过很多种假设,譬如我没有看见你的那颗黑痣。譬如你不是我的妹妹。看见你失望的眼睛,我既快乐又痛苦,这样的情绪让我暂时麻痹自己。假设没有任何意义,也没有人能给我答案。在我内心深处,我早就知道了。你是我甩也甩不掉的存在。
“放逐吧,这个世界!”
放逐吧!这个世界!
——我希望自己不要变成他人口中的异类。从遇见你的那一刻起,我一直这样践行着。很遗憾,在亲吻你的那一天,框架被我亲手打破。现在我所能做的最理智的事情就是接受你。谢初你还有选择,不要再像我一样愚蠢地放任自己。我喜欢你,并不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喜欢,而是想进一步,再进一步。直到我们发了疯似的做爱,躺在床上被世人谩骂。你会说——蓝蔚,我爱你。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蓝蔚坐在床沿,他拉着谢初的手腕。谢初站在他跟前,一手插着腰,一手“施着法术”。
两个人的神情都无比认真。
——吾终将会胜利。
我们会胜利,但不可能是现在。
蓝蔚喝光了那杯药。谢初也该走了。
今晚的蓝蔚很古怪。
谢初不放心地叮嘱:“明天也要记得喝药啊。”
蓝蔚像是知晓什么,隐含笑意:“知道了。要不你明天再来?”
他关上了门。
谢初抚上自己发热的脸颊,呆呆地站在门前。
她在做梦吗?
谢初在床上辗转反侧。陈雀安静地睡着了。临近叁点,她能听见的只有风声,还有自己的心跳。
她的脚丫迭在一起,忍不住摆动着。
因为蓝蔚不同意喝药她伤心了一会,可最终他还是喝了。他总是这么反复无常,像走在边界上的人,不知该往哪去。但今天的蓝蔚很坚定,又很专注。谢初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好像追求答案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只要能和他多说几句话,谢初就很满足。
这一晚烧糊涂的蓝蔚睡了个好觉。起床洗漱后他给自己冲了杯感冒灵,他已经接受了这种味道,所以实施谢初的叮嘱并不困难。
蓝蔚伸手在杯中搅了搅,叁秒后他猛地打了个激灵。
昨天他都干了什么?
强迫妹妹喂药,教妹妹说中二台词,还让谢初多来光顾自己?
蓝蔚扇了自己一巴掌。
室友惊醒,迷迷糊糊地问他:“蚊子进来了么?”
“帮你打死了。”
“那我再睡一会。”
“睡吧。”
蓝蔚出门靠在墙上,眼前的海沫翻涌而起,如同程序里雪白的乱码,在他眼中滚动,很茫然。
谢初把他的生活打成一团稀碎。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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