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上有水珠滑落,凌少主抬手擦了擦,抹干净了不知所谓的眼泪,却留下了一道道红色的血印。
桃灼赶来时就瞧见凌少主仿佛雕塑一样站在那一动不动,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
桃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满地的血,就是凌少主身上都是一块块的斑驳。
“少主。”桃灼颤着声音,“夙夜呢?不是告诉过你他不能受伤见血的么,你这是?”
一直陷入混沌之中的凌少主被桃灼的声音拉回,他有些发怔的看着桃灼,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似的,说着,“夙夜?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里了,放心吧,他不会让我看见他肮脏的尸体。”
凌少主勾着唇角想笑,却先从眼睛里落下眼泪,似自言自语般低喃着,“他不会,不会死在我眼前的。”
见凌少主此时精神恍惚大概也问不出什么,桃灼心急如焚的吩咐花不归他们去寻找夙夜,却是被凌少主大声喝止住。
“不许去。”如发泄一般,凌少主的喊声透着歇斯底里,“谁也不许去,让他死,让他死,让他死。”
声音一点点弱下来,最后一声让他死,几乎只有凌少主自己才能听见。
“少主。”桃灼有些急了,大声质问着,“你知不知道你体内的蛊毒是夙夜为你引出去的?你恨他在你蛊毒发作时强行占有你,可也只有在你蛊毒发作时才能以精血引出蛊毒。”
桃灼忽然就忍不住哭了出来,他知道的太多,想到凌少主的一生都是怨恨,错过,如此循环着,心里就难受的像是万虫蚕食。
哑着嗓音,桃灼又说道,“少主,幻情蛊在你身上时还可用此法来解,可蛊毒进了他的身体就无解了。他是蛊毒最后的宿主,每一次受伤流血都会引起蛊毒的分裂。你,这是要了他的命。”
“那又如何。”凌少主因桃灼的话愣了好一会儿,自欺欺人的说着,“他自找的,我又没让他引走我体内的蛊毒。“
“他不是自找的,他是自愿的。”桃灼仰头忍了忍眼中的泪,平静的与凌少主说道,“少主,有件事我一直不敢说,我怕你承受不住。可我若不说,我又怕你一辈子悔恨遗憾。”
长长的呼了口气,桃灼下定最后的决心,“幻情蛊可用精血喂食将其引出,可引出之人必是种蛊之人。所以,夙夜就是楚天璃。”
仿佛被闪电劈开了地狱的裂口,凌少主陷入那片绝境中坠落,不断的坠落。他被黑暗包围着,看不到一丝光明也听不到任何声响,只有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在眼前浮现,只有年少时那场以怨恨收场的爱情不断将他吞噬。
阿凌,我爱你,就想把最好的都给你。
阿凌,哪有你这么欺负人的,不经允许就把我的心偷走了。
阿凌,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阿凌,是我错爱了你,我要让你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中。
“啊一,,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惊起飞鸟无数。凌少主双手捂头蹲在地上,“噗”的喷出一口鲜血。
竹林的风瑟瑟而过,散碎的阳光落在周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竹韵清香。
靠着一块青石,夙夜还是第一次仔细观察竹林。从前把心思都放在了阿凌身上,守着这么一大片竹林却从不知原来景色也很美。
蚀骨的痛疼不知维持了多久,夙夜甚至疼的都有些麻木了。这次伤的太重,体内的幻情蛊开始疯狂的吸食,怕是撑不过去了。
想来这蛊毒还是那年为了替阿凌报仇,灭了天仓派之后夺来的。想来世间因果大抵就是如此,他血洗天仓派,却被天仓派的幻情蛊害了一生。
阿凌,对不起。若不是因为当年的不信任,就不会害的你受了那么多的痛苦。
阿凌,对不起。我想守护你,保护你,把这一生的亏欠都补偿给你。可这一生太短,还来不及好好爱你。
阿凌,对不起。阿凌,我爱你。
眼前的景色都变得模糊不清,仿佛看到一袭紫衣,那熟悉到令夙夜牵挂了一生的身影。
可是,阿凌?
夙夜努力的睁大了眼睛,是阿凌没错。可他怎么……,满头青丝化白发。
“楚天璃。”终于寻到他的影子,凌少主一步步靠近。每一步都好像踩在刀尖上,钻心的疼。
“夙夜?阿璃?”凌少主低头看着他,眼泪肆虐的流淌着,“你骗的我好惨啊。”
“阿凌。”夙夜痴痴的看着他,眼角亦是滑落出泪滴,“对不起。”
“对不起就够了么?”凌少主双膝一软跪在他身边,双手颤抖捧着夙夜的脸颊,“你害我前半生活在痛苦与怨恨中,又想我下半生活在思念与愧疚中,你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补偿了么?”
“下辈子,下辈子你等等我,我继续偿还。”夙夜吃力的抬起手擦着阿凌脸上的泪水。
“谁稀罕你的下辈子。”凌少主泣不成声的紧紧抱住夙夜。
这一生如昙花绽放,只是那一瞬的美好,空留了一辈子的痛苦和遗憾。如果真有下辈子,是不是不要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