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澈温柔的在他的头上顺了顺毛,随口同宣平侯聊了几句,便也体贴的给宣平侯和秦玥留下些独处的时间,寻等在外边的沈谦叙事去了。
先前宣平侯提及的神秘女子,她是想要见上一见的。
秦玥同宣平侯起身行礼恭送皇帝,待回到座位上,瞬间又跟在家里似的随意瘫在椅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扯着闲话,还顺手捞了些桌子上的肉干啃得起劲。
宣平侯看着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颇是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
这几个月看似风平浪静,背地里不知她要为了这孩子费了多少的功夫!
林御史就跟疯狗似的,抓着《男诫》和伦理纲常不撒手,张口闭口嫡庶尊卑有别,天天上折子劝谏皇帝莫要宠侍灭夫;还有柳丞相,大抵是记恨她半路倒戈的行径,明里暗里不知道给她使了多少绊子;忻王和她在武将势力中各占了半壁江山,如今也是波涛汹涌、鏖战正酣。
前世欠了这讨债鬼,家里的混世魔王,宫里的再生阎罗,捅出来的篓子她要给他收拾,惹出来的祸事她要给他担着。
现在又出了这么大的事,阿玥也是,心大!
秦玥看着母亲英气的眉毛都要皱到了一起,挺了挺腰摆出一个端坐的姿势试图安慰她:“娘,我这不是没事么,皇上还把那两个狗奴才给揪了出来,有他们做例,以后是没人敢了。”他说着讨好的弯了弯凤眸,里面尽是孺慕依赖的微光。
宣平侯无奈的摇摇头,兀自不放心的问道:“这几个月吃的睡得还惯吗?在宫里可有人给你气受?”
她心知自己这儿子是个跋扈的性子,便是别人要为难他也是决计不会叫他人占了便宜去。
可是这宫里却是非比寻常,也不是比武力拼拳头的地方,有些阴暗里滋长的东西总是叫人防不胜防。
秦玥支着头想了想,撇撇嘴道:“宫里的东西自然是不缺,别人也没有那个胆子敢去欺辱我。就是那个皇后,每每到了初一十五的时候都要跟我抢皇上,还一有机会就粘着她不撒手,跟苍蝇似的惹人厌。”
“太后也是多管闲事,我跟皇上两情相悦用得着他来横插一脚?太后家里出来的那个柳贵君虚伪造作,装模作样的好在皇上护着我。”
宣平侯冷哼一声,倨傲道:“皇后是不足为虑的,没有实力支撑的后位,他就是坐也坐不痛快。只是也是个愚蠢看不清形势的他邀宠也没用”
那些什么诫什么规的她向来不放在眼里,忠君恪守本分也并非是她的作风,
按实力按利益局势她都不该跟着这个前途暗淡的傀儡皇帝,原本她们家都是预备着把她一道拉下马,好论功行赏跟着分一杯羹的。
可谁叫这小皇帝运气好,阿玥喜欢她
原来的大皇女就早早地没了父亲,从小是当个野孩子散养着的,现在的皇帝更是没权没势,朝里真正支持她的人除了她们家可以说屈指可数。
8ρο壹㈧κ.)那她又·凭什么·不宠着阿玥?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她对皇后有那么些感情,跟皇位性命相比不也太单薄太虚无了?
宣平侯左边的唇角往上邪气的扬了扬,忽的做了个手势示意秦玥附身到自己跟前来,压低声音道:“阿玥想不想,做个独一无二的皇后?”
“遣散后宫也并非全无先例,前朝的孝明皇后与显仁帝便是如此,六宫虚设,不置夫侍。此事虽略略有些波折,但只要你想,娘便愿意为你去试一试。”
秦玥乍一听,也给母亲的想法惊得一震,他内心里极隐秘的地方确是这样想过的,他想要独占一个皇帝的身心。
他不知道着迷的翻过了那段历史有多少回,却不想娘竟这样了解他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一妻一夫是多少男子梦寐以求的,遑论是这个后宫?皇后看她的眼神也是这样
秦玥难以抑制心底的渴望,只郑重的点点头,红着脸小声道:“想的只是皇后,还有太后,满朝文武,他们怎么肯?”
宣平侯哈哈大笑,心道这花花江山有一半都是她们秦家出生入死给苏家祖上守下来的,如今又为小皇帝坐稳龙椅立了汗马功劳,只要拿下了柳相,要个尊贵些的后位又有何难?
只是鸟尽弓藏,也是不得不防
保命也好为了阿玥盛宠不衰也罢,权力这东西,握在手里便是骑虎难下
她也不去回答秦玥先前的问题,只微微一笑道:“阿玥,如今柳家的外戚把皇上逼进了死胡同,咱们自然是要帮她的。只是假如皇上没什么能耐,除了忻王和柳相后依旧事事靠着咱们秦家,那你还喜欢她?”
她有些揶揄的笑着,和秦玥极相似的凤眸隐隐透出些凌厉的冷光。
“娘你开什么玩笑?!!”秦玥给她惊了一下,随之便是一股子莫名的怒意:“我又不是看她有没有本事,她是个废物那也是我心爱之人,同样的道理,娘会因为阿玥泼皮胡闹便不要我了么?!”
宣平侯了然,寻思:那便好办了,这权是不能交太多的,小皇帝若是翅膀长硬了,如何还能甘心守着阿玥一个人过日子?
自己如今已经是辅政大臣,宫里的侍卫总管是归如雪统率的,九州兵将也有一半落在她们家手里,只要小皇帝老老实实对阿玥好,保住皇位问题自然不大看她也是个识时务的
见儿子一脸的不快,宣平侯又好气又好笑:“好了好了,娘不过是随口一说,你这孩子果然是成了亲便胳膊肘往外拐。”
她一脸疼爱的看着千娇万宠养出来的这个宝贝疙瘩,又想出来一事抚慰他道:“对了,先帝的慧贵君身子不适,召了若云去侍疾,最近这几个月大抵都在宫里,皇帝政务繁忙顾不上你时,阿玥也算是有个伴了”
沈谦办事也利落,很快把那个‘疯癫’女人的一应消息打听好了。
这人叫完颜有方,原来在突厥里是辅佐废太女的,是个文武双全、博古通今的厉害人物,废太女甚至拿她当老师一样恭敬;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后来诸位皇女夺嫡之争时,太女的马厩莫名的查出来一干的兵器铠甲,太女被废为庶人幽禁起来,完颜有方作为近臣也遭到贬职,给打发到大殷和突厥的边界去喝沙子。
到了仪凤四年,突厥屡次在边境挑衅抢掠,先帝为鼓舞士气率了十万大军亲征,突厥那边,阿勿思力俟作为驻守将领,见我大殷兵力众多便心生胆怯,一时军心涣散大败于雁门关,完颜有方率三千残兵被勒令断后抵抗,在浚稽山遭遇我军主力,最终寡不敌众兵败被俘。
如今的阿史那太女也是个心胸狭隘之人,为了能除掉废太女余孽,借口完颜有方不能死节,以叛国大罪诛杀其家人,从此完颜有方便日日在这燕山旁的边塞小城里蓬头垢面的四处乱逛,时而哭哭啼啼,时而又慷慨激昂的唱歌
苏澈的眉梢眼角尽是愉悦的笑意,恨不能放个三天三夜的炮仗宣泄自己心中的激动之情,这个阿史那太女可不是给她送谋士来了!
这世上有三种人:一种是愚人,机会来时,不懂得抓住;第二种是智者,也就是聪明人,发现机会来了,能够马上抓住;还有一种——超人,自己能够创造机会。
她苏澈,就是要做这创造机会之人。
纯粹的靠着秦家,无异于饮鸩止渴,就算是保住了帝位,行事处处要看宣平侯脸色,到底也做不成真皇帝
所谓千金易得,一将难求,登上权力巅峰的道路上更是如此,她急需获得一份属于自己的,绝对受自己掌控的力量!
苏澈缓缓地向沈谦伸出手来,神采飞扬之间尽是难以描绘的英气与柔和:“除逆定乱一事,须得我君臣谋定而后动,其间更是少不了要用人——”
“明日朕带你去最近的小城里逛一逛,顺便,也去看看那位‘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的疯子。”
苏澈笑着凝视着她,忽的伸手揽过她的肩膀,亲昵道:“近来也是在草原待腻了,爱卿可有什么想要的好东西,明日朕都给你买来。”
沈谦同苏澈相处了几月有余,见她信任倚重自己,暗地里那些鼓噪的想法又涌动起来。
“微臣不想要什么赏赐,微臣只想长伴君侧。”她清隽温润的面容上微微有些赧红,眉眼间一片柔和,微微迟疑过后,右手也轻轻地贴上了苏澈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