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夏不知道柯碧华是不是真的在装傻，或许她的确没明白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安夏不屑地笑了笑：“什么意思？！”
    安夏调整语气，重新逼视着她，把自己骇人的气势压到了最强，让柯碧华无所遁形：“如果你是安然，你会在安排了杀手杀我的情况下，还去通知狗仔队的记者跟拍吗？”
    本能地，柯碧华虽然还没反应过来这个逻辑的漏洞是什么，却已经预感到了自己一定又犯了什么致命的错误，而且被安夏抓住了。
    她说不出话，眼睛紧紧盯着安夏缓缓捭动的双唇，听到安夏对自己质问道：“让记者去跟拍一宗即将发生的谋杀案？！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生怕将来出了事，警察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着手调查吗？你这个白痴！”
    柯碧华几乎要窒息了！
    她现在被安夏识破了自己的计划，早就已经头脑混乱了，如果不是安夏说出这个逻辑，柯碧华自己恐怕要想上很久才能明白这件事到底有多少不合理的地方。
    安夏所说的每个字，都让柯碧华感到恐惧。
    我撑住最后一点力气，低着头，咬紧牙关：“这些都是你的猜测！你……你没有证据！”
    安夏长长地叹了口气，她无奈地摇摇头：“有些最让人难以分辨的谜题，其实证据往往很简单……”
    安夏走回到窗边，看着窗外的街道喃喃道：“如果我现在回去重新调查糖糖和老九的一切，你觉得我会在他们的通信和通话记录里面发现什么？是一笔来路不明，但最后一定会有一个出处的意外巨款，还是一个联络好好几次的熟悉号码？”
    安夏转过身来，瞧着彻底被自己击垮的柯碧华：“柯碧华，你还觉得自己拼死抵赖，就能把一切都逃避过去吗？”
    柯碧华的肩膀忍不住颤抖起来，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地滴落在手背上。
    缀泣中，柯碧华的话，让安夏感到了彻底的失望。
    “我都是被你逼的……这一切……这一切都是你……还有安儒海那个混蛋逼的！！！都是你们！！！是你们夺走了本该属于我和然然的一切！是你们欠了我的！！！”
    安夏摇头，对柯碧华事到如今，还在推卸责任的作风，感到无可奈何。
    安夏望着她。
    如果你真的展现出哪怕一丁点的忏悔，哪怕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表现哪怕一丝丝的后悔，至少我也能相信，你这幅皮囊里头，住着的的的确确是个人！
    安夏对柯碧华再也没有了丝毫怜悯之心：“你想要买我的命，还把自己家的产业廉价卖给了杀死自己丈夫的仇人，害死自己的女儿，可是到了现在，你还在把这一切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
    柯碧华的哭泣声戛然而止，甚至让人分不清她刚刚的哭泣到底是真的感到伤心和难过，还是故意摆出来的架势！
    安夏这辈子见过柯碧华突然爆发的演技太多太多次了，她的眼泪简直说来就来，安夏都记不清有多少次为了让安儒海生气，柯碧华那仿佛随时随地都能展现的软弱和可怜被展示到烂大街了。
    柯碧华猛地抬起头，竟然用义正言辞似的口吻对安夏大吼：“安然才是安儒海的亲生女儿！我才是她的老婆！他把嫁进顾家的机会给了你，凭什么！凭什么？！”
    对于这些毫无意义的指责，安夏完全不想往心里头去。
    可是柯碧华紧接着竟然突然抬头，满脸憎恨地对安夏又吼了句：“你算什么东西！如果不是当年这个家收留了你，你早就死在外头了！说到底，你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安夏听到这句话，本来波澜不惊的心头一阵狂风暴雨瞬间席卷而来。
    她紧紧攥起自己的拳头，怒视着不知死活的柯碧华。
    柯碧华抬手一指安夏，对她咆哮着质问道：“你凭什么霸占我们的一切！安儒海……他到死都把家里的一切留给了你！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的一切都是别人给的！你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说这些义正言辞的大道理！你不配！你不配——！！！”
    安夏眸子一凛，两步冲到柯碧华面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
    柯碧华这会彻底撕破了脸，一副鱼死网破的状态，拼了老命想要挣扎开。
    可是安夏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手掌高高抬起，对准柯碧华还要谩骂的嘴，猛地就是一巴掌抽下来！
    啪！
    “啊——！”
    安夏第二次把她拎起来，瞪着她的眼睛，凌凌杀气毁天灭地一般：“你给我听清楚！我母亲叫风若岚，我父亲叫韩正潇！我不是什么他妈你嘴里的野种！我有名有姓！”
    柯碧华的嘴痛得钻心，头发也被揪得几乎要断了一样！
    张嘴，恼羞成怒之中想要继续出言不逊。
    啪！
    安夏的巴掌对准她已经红肿的嘴唇又是一巴掌。
    “我给过你机会，叫你自己坦白，但是现在你什么事都只会否认，你就再也没机会在我面前像个人一样说话了！”
    柯碧华嘴里一阵腥甜，伸手一摸。
    竟然被安夏已经扇得嘴里头冒出了鲜血来！
    她瞪起双眼盯着安夏：“你——！”
    啪！
    安夏第三个巴掌落下来，又把她那张现在恨不得给她撕烂的脸也拉过来。
    凶狠十倍地盯着柯碧华道：“说到资格！你才是那个不配的老混蛋！你不配做安家人！爸爸他有你这样的老婆，才是这一辈最大的污点！如果在天有灵，一定会希望你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柯碧华尖叫着，挣扎着，但是安夏完全没有松开她的打算。
    啪！
    又是一个巴掌，终于把柯碧华扇得只能嘴里不停地吱哇乱叫，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你……不是……才……”
    安夏怒气冲冲，余怒几乎怎么也宣泄不干净。
    “我这辈子的确讨厌安然，因为安然没有脑子，只会听你这个傻x母亲的唆使去做那些下三滥的蠢事！但是你知道吗？我现在比起讨厌，我更加觉得她可怜！因为她一辈子都没有好好地活过，完全就是你手中的一个工具！除了被你利用来谋求私利，现在还丢掉了性命！”
    柯碧华不想再听这些谩骂和指责，想要推开安夏。
    安夏眉头一紧，狠狠地连着又抽了她三个耳光，直接把柯碧华扇得半死不活，再也没有了反抗的力气。
    “然……然然……”
    安夏觉得柯碧华真是天底下最恶心的存在了。
    “安然活着的时候如此，死了仍旧如此！她看到了她在底下变成了什么样子吧？你最好给我记住了，永远也不要忘记！因为我跟你保证，很快，你就会在监牢里头，变得和她一模一样，你会腐烂得，比她更快！”
    安夏骂完这最后一句，终于一把将柯碧华推倒了。
    柯碧华重重地摔倒在床上，肿胀的脸颊被再一次隐藏在了头发后头。
    安夏的呼吸很沉重，不是因为累，却是因为失望和愤怒。
    安儒海也好，安然也罢，为什么他们本该平平常常的生活中，却要和柯碧华这样一个人产生交集？
    如果他们没有和她成为亲人，恐怕两个人现在都能够自得其所才是。
    柯碧华这次，才是真的哭了。
    再也不是为了伪装和博取任何人的同情。
    她被赤裸裸地完全剥露出来，没有了一丁点伪装。
    她已经失去了一切，从精神到肉体，很快，她会连最后一丁点自由也全然无法保留。
    那些哭声，安夏不知道是为她自己，还是为她曾经所做过的一切。
    但是安夏知道，这些眼泪，和她即将承受的代价相比起来，要更加沉重。
    安夏摇了摇头，她不明白为什么天下的人都要死到临头，才会表现出对生命和这个世界的一丁点敬畏之心。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果还有下辈子……你还是别再做人了！”
    说罢，安夏迈步朝着门口走去了。
    手刚刚落在门把手上。
    床上的哭泣声中，隐隐约约夹杂了几个字眼，被安夏听了个一清二楚。
    “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安夏的动作顿了下来。
    安夏这辈子，最后一次看向了柯碧华。
    这个曾经带给她灰暗童年和痛苦过去的养母，这个毁掉了自己的一切，如今还毁掉了与安夏的过去有关一切的养母。
    她听不懂，那句“对不起”究竟是在对柯碧华曾经亏欠过的所有人说得，还是在对柯碧华自己说得。
    也可能……全都是吧。
    安夏看了她好一会，紧紧地闭上眼睛，没让自己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一滴泪落下来。
    那不值得！
    “现在你懂得道歉了……但可惜……太晚了……”
    房门拉开，属于柯碧华的世界里，最后只剩下了她不知道说给谁的三个字，和她似乎再也不会停歇的哭泣声。
    安夏关上房门，依靠在上头，长长地舒了口气。
    直到现在这一刻，安夏终于明白，自己真的为安儒海，没能守住任何东西。
    从公司，到家庭，再到他遗留在世界上的唯一两个亲人。
    柯碧华还有安然……
    她们……全都不在了……
    一切，很快都会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随风消散。
    安夏皱紧眉头，抿紧双唇：“安家……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