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以为虞楚知道了这件事情,又不同意,肯定要把他揪出来敲打敲打,最次也会让他给陆言卿道歉,结果虞楚似乎真的当做无事发生,沈怀安想象的惩罚一直没有出现。
之前只有陆言卿的时候,虞楚住在主峰上,经常和他住对院。如今沈怀安来了,虞楚便在教课之余都待在后山,让两个年轻人自己相处。
他们离开数月之久,陆言卿挑了一天带着沈怀安下山,多拿了些百姓们没有的草药和其他东西,之前经常走动的商铺和住宅基本都去了一遍。
数月未见,云城百姓们都很想念关怀虞楚和陆言卿,毕竟云城出没的仙长有很多,可没有架子还帮助百姓的只有虞楚师徒二人,大家都怕他们再也不回来了。
看到陆言卿出现,百姓们都很高兴。陆言卿给他们分发草药,顺便一次次地向老板们介绍沈怀安,老板们热情的不行,纷纷塞给沈怀安自己售卖的东西。
沈怀安真是受宠若惊,他虽然听父亲和虞岳景闲聊时提起虞楚和陆言卿在云城很受欢迎,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他的怀里很快被塞满东西,陆言卿分发完了草药,又买了些东西,正准备带着沈怀安回去,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忽然冲出一个神色慌张的乞丐。
乞丐本来已经六神无主,他一抬眼正好看到不远处的陆言卿,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扑到他们的面前跪下。
“仙长救命,仙长救命!”
陆言卿弯腰扶起他,蹙眉道,“怎么了,你遇到麻烦了?”
乞丐的腿都是软的,他紧紧地抓着陆言卿的手腕,带着哭腔说,“我的朋友小赵在街边吃饭,不小心弄脏了另一个仙长的鞋子,他,他快要被仙长打死啦!陆仙长求求您帮忙说说情,让那位仙长留他一命,小赵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云城不似青城安城,没有那么繁华和庞大,邻里邻居几乎都认得。哪怕是要饭的也就那几个,平时帮商贩们跑跑腿收走垃圾之类的,大家也都相处的不错。
听到乞丐的话,周围的百姓聚集了过来,他们有点担忧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要不然我们报官吧……”
“没用,官府也管不了仙长啊。这可怎么办,不去的话小赵子就要死了,可如果我们管的话……云城得罪仙门就惨了……”
百姓们担忧不已,陆言卿蹙眉想办法。
虞楚早就说过他们要低调,不露声色,最好不让其他门派意识到云城附近多了一个占据上古灵地的新门派。
可是也不可能眼睁睁的见死不救……
犹豫的这几秒,沈怀安已经着急地说,“走啊,快去救人啊!”
沈怀安将怀里的东西塞给旁边的百姓,抓起乞丐让他带路,陆言卿思考无果,只能跟上。
二人跟着乞丐,后面跟着云城居民,一行人跑向主街东边的岔路,一进来就看到地上都是点滴血迹一路向里,最里面死胡同不时有嬉笑和哀嚎求饶声传来。
领路的乞丐腿一软坐在路边,沈怀安年少性急,迈步便往里面冲,大喊道,“住手!”
只见三个身穿黑色长袍的年轻男修正堵着一个口鼻都被打出鲜血的乞丐。
听到声音,他们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一下沈怀安,“你是哪家道友,不要多管闲事。”
沈怀安怒道,“你们滥用私刑,殴打平民,还有没有王法了?”
听到沈怀安的话,三人互相注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
“王法?小兄弟,你是刚入修仙界不久,思维还没转过来吧。”打头的那个鹰钩鼻的男人嬉笑道,“我们是半脚踏入仙界的修仙者,本就比凡人高贵,打一个乞丐怎么了?再者说,我还是人的时候就可以打乞丐,现在还打不得了?”
“我呸!”沈怀安嘲讽道,“你要论高贵,那我高低还是个少爷,我还比你有天赋,你怎么不跪下来给我舔鞋?”
“你——”鹰钩鼻被他嘲讽,脸色一白,身后两个同伴都闷笑起来。
鹰钩鼻恼羞成怒,他打量着沈怀安这么年轻,最高也就炼气初期,身上长袍也没有大门派的标识,便出手要给沈怀安一个教训。
沈怀安这半个修仙门外汉,根本反应不过来。
他睁大眼睛,心跳都快停止。
一阵风吹拂过他耳边的发丝,男人那青筋暴起的干瘦手指离他的脸只有几公分。
另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地扣着鹰钩鼻的手腕,让他无力再前进一分。
陆言卿站在沈怀安身侧,他扣着黑袍男子的手腕,对方因为用力而手臂痉挛不已,他却一动未动。
陆言卿开口道,“这位道友,可否好好说话?”
“你,你,该死,你他妈——啊啊啊啊!”
陆言卿手指一往里扣,对方立刻吞下秽言污语惨叫起来。
他垂下眼睫,淡淡地说,“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第25章
三个人本来也是欺软怕硬的主儿, 最高的那个也才炼气后期,连筑基期都没到,也就能欺负欺负手无寸铁的乞丐, 吓唬吓唬不懂这些的百姓。
他们察觉到陆言卿修为更高, 立刻就软了下来。
“小兄弟, 小兄弟我们就是闹着玩儿。你, 嘶——你先放开我!”被抓着的那个人勉强露出笑容。
“对对,都是自家人, 别伤了和气。”鹰钩鼻身后的那个人也赔笑道,“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大家各退一步。”
陆言卿神情阴沉,他松开了对方的手。
他已经辨认出对方是天狗阁的弟子,这个天狗阁本来就是个不入流的小门派, 修炼的方向也向着阴狠歹毒方面专攻。
据说阁主是个老年才入修仙界的老头, 本就行为不端老不害臊,收的徒弟也臭味相投。天狗阁一共才十多个弟子, 各个都不三不四, 几乎每个在云城都闹过事, 欺负过当地铺子老板。
也就是云城地区附近百公里内有两个大门派, 渡缘派和青霜门,这里的修仙界治安也被两个门派共同掌控, 所以这些天狗阁弟子才没敢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来。
虞楚和陆言卿来云城思念,百姓熟悉他们, 其他门派却截然不知。陆言卿本意也不想招惹是非,被其他门派发现。
“下不为例。”陆言卿冷冷地说。
三个人又点头又赔笑,这才扶着被掐了手腕的那个人匆匆离开。
等到天狗阁的弟子离开,身后的乞丐居民这才涌过来, 纷纷感谢陆言卿出手相助,几乎每个人都对天狗阁的弟子有怨言。
修仙界的和平秩序是由九州各地的正道门派共同维护,毕竟正统修仙门派都要脸面,连虞楚楚刚开始呆的那平庸不太出挑、规模也不大的昇阳派都很规矩森严,在乎名誉。
就连修魔的大门派也同样管理森严,人人都关心自己的名誉。
唯有这样不入流不要脸的小门派最难管,简直就是修仙界的土匪流氓。人家不要清誉、不要脸面,这个地方混不下去了大不了换个地方,甚至换个门派名称都可以,大家都无计可施。
云城居民终于有了可以诉苦的人,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过去天狗阁做的事情,陆言卿无奈,他伸手压下居民的声音。
“诸位,今天的事情请不要大规模议论,我们不想招惹多余的麻烦,请你们原谅。”陆言卿说,“我们要检查一下赵兄弟的伤势,请大家先散去吧。”
意犹未尽的居民们这才纷纷抱拳作揖,转身离开,只剩下那位求助的乞丐留了下来。
三人蹲在小赵的旁边,陆言卿细细地检查他的伤势,发现他的肋骨断了一根,手臂骨折,身上的擦伤和鼻血反而是最轻的了。
“赵兄弟,我可以用法术将你的骨折伤势恢复到一半左右,只不过会很痛,你能忍受吗?”陆言卿蹙眉道。
两个乞丐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小赵抽泣起来。
“仙长大人,您不必费心治疗我,您愿意救我一命我已经很感激了,我贱命一条,将这些仙术用在我的身上是浪费。”小赵抹着眼泪,“您的大恩大德我永远不会忘记,治疗就免了吧……”
“你这是什么话?”陆言卿没说话,沈怀安不爱听了,他皱眉道,“都是人命,都是娘生的,哪来的贱不贱的?倒是你有手有脚,也没有隐疾,就算是去打工也比做乞丐强,何必选择这种生活呢?”
沈怀安说什么,两个乞丐都是作揖听训的样子,那副你说什么我都听,但我不改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沈怀安欲言又止。
“好了。”陆言卿轻声制止道,“每个人的际遇和困境不同,没必要指手画脚。”
若是平时,沈怀安必定不会听陆言卿的话的。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陆言卿不让他说,他便真的不说了,闷闷着低头拨弄地上的草。
陆言卿运用木系属性的治愈力量,让小赵身上的皮肉伤全部恢复到凝结血痂,又帮他把手臂和肋骨骨裂骨折的地方修复到大约百分之七十的样子。
小赵额头都是汗水,嘴唇都白了,却一声未吭。陆言卿怕他的身体承受不了,便收了手。
“骨头长上了,但没有完全恢复好,你这个月小心做事。”陆言卿道,“下次下山我再查看你的伤情。”
两位乞丐自然感恩戴德。
临走时,沈怀安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个碎银递给那乞丐。
“多吃点好的,恢复的快。”
接过碎银,小赵又想要哭了。
“两位爷,以后你们师徒兄弟的事情就是我的事儿,为你们赴汤蹈火小的也在所不惜!”
沈怀安吐槽道,“可别了,你还是自己好好过日子吧。”
师兄弟二人离开小巷来到主街上,便看到有两个人抱着东西等他们,看到他们出来了,那两个人立刻把自己手中满满当当的包袱塞到他们怀里。
“仙长,都是我们自己家卖的东西,拿回去用!”
不等陆言卿和沈怀安说什么,两个居民已经离开。
“拿走吧,人家的一片心意。”陆言卿无奈道。
他们二人从侧城门离开的时候,沈怀安总觉得这一路上都有云城居民在偷偷看他们。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了,就连巡城当差的似乎都对他们面带笑容点了点头。
沈怀安第一次感受这种被人爱戴关怀的感觉,这是和他作为少班主被其他弟子簇拥而截然不同的感觉。
他有点兴奋,将包裹背在身后,跟着陆言卿出了城门向山上去。
“陆言卿,你说我们是不是做了个好事?”沈怀安说。
陆言卿轻轻地点了点头,神情上却看不出来有多开心。
沈怀安疑惑道,“你怎么了?”
陆言卿看向他,“师尊有没有跟你说过,要让我们不露声色,低调行事?”
沈怀安一僵,他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这件事情来。
上山的第一天,虞楚没教他别的,而是叮嘱过,他们所在的这个门派旧址属于上古灵地,是修仙者们都想寻找的宝地。
而如今还不到他们向修仙界露面的时候,所以最好低调一些,不要让其他人注意到他们,闷声大财才是真的。
可今天,他们却和其他门派的弟子有了纠葛……
“这,这怎么办啊?”沈怀安犹如冷水泼头,再也不见刚刚的兴奋,他闷闷地说,“完了,等回去之后,师尊一定会骂我了。”
“不一定。”陆言卿安抚他道。
这时,他脚步一停。
“怎么了?”沈怀安疑惑地看向陆言卿。
“我们被人跟踪了。”陆言卿沉声说。
“什么?”沈怀安不敢置信地说,“这不可能,我内力耳力都是一流的,如果有人,我怎么会没听见?”
陆言卿不再多言。沈怀安只觉得身体一轻,陆言卿拽着他的手臂,与此同时,他们身后的树枝忽然如藤蔓般狂涨,正好一阵风刮过来,树叶乱飞,密得人睁不开眼睛。